他听到母亲隐含怒气的声音,在电流声里变得有些失真:“我怎么对他,轮得到你来教育我?”
“怎么又生气啊,气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你不是老说心口痛喘不过气嘛,到时候又吃药。”谢执蓝尾音带笑,像是撒娇,又像是安抚,“祺祺挺好的,在仪中上学还算适应,身体状况也不错,换了新药之后咳嗽比以前少了,这样你能安心了吗?”
“我能安什么心?跟你说什么你都嬉皮笑脸,什么时候能认真一点?”母亲不耐烦地说,“我没工夫操心他更多了,他能好好活下来就好。你是做哥哥的人,我跟你爸不在,你就要有做哥哥的样子,照顾好他。”
“嗯,我明白的。”谢执蓝说,“你休息吧,妈妈晚安。”通话结束。
他将手机扔在座椅上,单手支额缓缓低下头去,乌黑的额发往下倾垂,盖住了他眼瞳在那一刻流露出的细微情绪。
乔安安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光鲜亮丽、恣意圆滑的那一面,而此时此刻,他的多思与脆弱唯独展现在自己面前。
乔安安抿了抿唇,小声问他:“蓝哥,你还好吗?”
谢执蓝抬头,眸光微亮,无意撞破的疲倦像日光下的一缕烟,只是她的一瞬幻觉,还未真切存在就已然消散了。
车停下来,谢执蓝往窗外看,牵住她的手说:“你到了,我陪你走一段吧。”
再回来时,谢执蓝往后走,坐在了谢祈枝身边。
他在哥哥上车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坐在微黄的光晕里发呆,揉了揉眼睛问怎么还没到家。
谢执蓝说:“快了,还有半个小时。”
谢祈枝哦了一声,靠到他肩上,慢慢地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和妈妈打电话的声音,她说什么了吗?”
“她说,要祺祺按时吃药,照顾好身体。”
谢祈枝问:“还有呢?”
“遇到困难就找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谢祈枝闭着眼睛说:“哥哥好厉害。”
他听到谢执蓝笑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可是脑袋沉沉的,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被抱着下了车,谢祈枝搂着他的脖子,再次从他衣襟嗅到一股不属于他的香味,他才想起来那时想说的是什么。
他抬头望着哥哥的下颌线,想问他:你也像抱我这样抱过别人了吗?
以前住院的时候,只有谢执蓝会常来看他。他往返于医院、家、学校之间,是唯一一个在自己挣扎于生死边缘时,睡醒就能见到的人。
谢祈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只是他三点一线里的一个点,是很多个喊他“哥哥”的人里的一个。
哥哥会像对自己好一样对其他人好……他不是哥哥的唯一。
第二天,谢祈枝早早就醒了,和哥哥一起去学校。
这比他平时起床的点要早将近两个小时,谢执蓝总担心他睡眠时间不够,白天会没精神。好在他的同桌是个日常旷早读、旷晚自习的主,位置正好留给谢祈枝补觉用。
连着一周,应淮都没发现这件事,直到周一开学典礼。
早上七点,学生会的林见善打电话过来,找他帮忙拍些照片发校刊,应淮答应了,挂了电话顺着通话记录往下翻,看到五通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谢执蓝。
谢祈枝托着脑袋看语文书,看着看着就串行了,汉字和汉字手牵着手围着他转圈圈。
他垫着课本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眼时,听到应淮和哥哥吵架的声音。
哥哥说:“反正你不来,有什么关系?”
应淮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干脆在花名册里把我的名字划掉,改成他的。”
谢祈枝激灵一下,彻底清醒了。
他倏地坐起来,动静太大,谢执蓝和应淮看了过来,都不再说话。
哥哥朝他眨眨眼,忍着笑别开了头。
应淮的声音听着凶,脸上神情却很平淡,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他弯下腰,倏地拉近到一个让谢祈枝很不自在的距离,盯着他的脸,没头没尾地问:“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下一句是什么?”
“啊?”谢祈枝愣了愣,还未想出来答案,他就直起身,额前的黑发晃了一晃,眼底的笑意毫无掩饰。
谢祈枝有点懵,完全没发觉自己的脸被压红了一片,还印上一首刚才没答出来的古诗。
他皮肤白,《观沧海》那几行印刷字在脸上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哥哥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面小镜子,谢祈枝拿着照了照,脸颊瞬间红透了,用手背使劲蹭。
谢执蓝按住他的爪子,无奈地说:“你擦脸还是揉面啊。”
他向女生借了湿巾帮谢祈枝擦。
应淮倚靠着教室后面的黑板,站在谢祈枝身后。
他和哥哥吵架时好像很介意有人占了他的位置,可此刻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谢祈枝偷瞄他好几眼,也没等到他把自己拎起来赶出去。
小唐老师从前门进来了,应淮随便拿本英语书装样子,低头和谢执蓝说话:“你昨晚打我电话干什么?”
“你都看到了不知道回一个?”
“当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