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药从诊所出来,正是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又没有吃早饭,走了没多久就觉得头晕,不得不蹲在路边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沈知意慢慢抬起头。
裴彧蹲下来,把手里的面包递给她,语气很淡,“要不要?”
从家到镇上好几公里,沈知意是自己走过来的,身上除了拿药的钱一分都没有,她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面包,犹豫着接过来。
“谢谢。”
这人做完好事也不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把面包吃了,又递来一瓶水。
沈知意还是道谢,“谢谢,我会还你钱的。”
裴彧支着脸,长睫垂落,眸光从她脸上一寸寸掠过,打量得很仔细。
“这下能告诉我名字了吗?”
沈知意觉得他很奇怪,但吃人家东西不好再对他冷脸,“沈知意。”
裴彧其实早就知道,但他就是要听她自己告诉他。
“裴彧。”
少年站起来,转身走了。
他折回另一条街道,上了早就等候在路边的车。
司机看了他一眼,“小少爷,不是去买吃的了吗?”
怎么是空手回的。
裴彧懒懒道,“没想吃的。”
这天沈知意一直待在家里写作业,伤的是右手,疼得厉害,可能是这个原因,她有时会走神。
想到那个少年。
裴玉?是玉还是什么别的字?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把字典翻出来。
晚上,男人喝得烂醉如泥在客厅睡觉,沈知意疼得睡不着,干脆到外面走走。
她边走边想事情,因为读书读得早,再开学她就读高一了,学校会给她免学费,可是住宿制让她没有太多打零工的机会,现在攒的钱不知道能撑多久。
她想着,不知不觉走远了,来到小溪边。
刚从小道走出来,就看到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的少年,夜风将他身上的衬衫吹得簌簌作响,他很警觉,没多久就看过来,见到她,眉梢挑了挑。
“沈知意,”他说。
他声音也是冷冷的,但很好听。
沈知意低低地应了声,懊恼自己没有把还他的钱带到身上。
裴彧看了她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往旁边挪了挪,对她说,“坐。”
沈知意默默坐下。
他身上有很淡的香气,木质调,沈知意不知道是什么,猜他喷了香水。
好精致啊,她忍不住想。
两人静静坐了会儿,裴彧发现如果自己不开口的话,她就真的不会跟自己说话,不得不像秦放平时骚扰自己那样,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多大?”
沈知意看了看他,只说,“再开学读高一。”
裴彧垂眼,“哦,我读高三。”
他实在不算个会聊天的人。
好在这次沈知意把话题接过去了,她有些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
“京市,”裴彧仗着夜色浓重,毫无顾忌地打量她,她真是特别瘦,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那种,身上还都是伤,裴彧见惯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见过谁会将女儿养成这样。
沈知意沉默下来,她对那个城市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地理和政治课本。
两人没再说什么,临走时沈知意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来这边,她想把钱还给他。
裴彧看着她,“你不是告诉我名字了吗?这是交换。”
沈知意没听说还能这样交易,她看着他在夜色里模糊的眉眼,想了想,问他,“是同情我吗?”
她也知道自己看起来挺可怜的。
裴彧忽然笑了,沈知意看不到他的脸,却可以看到他微弯着的眼睛,是一种冷淡的,直击人心的漂亮。
“我看起来很善良吗?”他反问,而后伸手摘掉她肩上的一片落叶,“你不如觉得我是有所图谋。”
沈知意疑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有什么可供他图谋的吗?
此后几天两人没有再见面。
考察活动进行到尾声,裴彧这几天跟着裴父一起见合作商,有几个想跟裴父攀交情的人也要过来叙旧,既是见客,裴彧自然得跟着。
这让他几乎没有私人时间。
山上空气清新,裴父这几天心情不错,见客时脸上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裴彧落到最后面,情绪不高。
裴父:“再过三四天就该走了,这里环境不错,很适合建度假区,到时候邀请你们来玩。”
这次来攀谈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做餐饮起家的,商业版图和裴氏不能比,但夫妻俩很会为人,人缘一向不错,和裴父认识的时间也久,连裴彧都要礼貌地叫一声叔叔阿姨。
几人沿着小道走,前面忽然爆发出一阵争执声。
裴父神情不变,“我们换条路走。”
只有裴彧站着没动,他对裴父说,“好像是有人在发酒疯。”
裴父讶异地看他,饶有兴味地笑了,“你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没见过,”裴彧面无表情,“挺有意思。”
说着有意思,可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感兴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