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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传命令让他进帐,济尔哈朗姿态摆得极低,膝行前进,一直到距离毛文龙座位前十步的地方才停下,嘴里用鞑语说了两句话。东江镇将领大多数都精通鞑语,最不济也能听懂几句,沈飞第三次来辽东,也早就刷了语言技能。知道济尔哈朗的大意是表示他已经和皇太极决裂,现在真心归顺大明,为自己过去所犯罪恶痛悔,愿意将功赎罪云云。
毛文龙饶有兴趣地看着济尔哈朗的样子,旁边的将领沈世魁、陈继盛、易承惠看向济尔哈朗的眼神则大多充满怀疑和厌恶,济尔哈朗只和他们对视了一小会儿就低下了头去。毛文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济尔哈朗身后,把他背上的荆条抽了出来狠狠一荆条打在了济尔哈朗背上,济尔哈朗猝不及防之下,疼得大叫了一声。似乎大出他的意料,从汉人包衣那里了解的“负荆请罪”的流程似乎不是这样的。
毛文龙一连狠狠抽打了二十下,后面的十九下济尔哈朗都冒着冷汗咬牙硬挺着没有出声,背上被抽得血肉模糊。转身回到座位上,毛文龙嘲笑“这鞑子还挺耐打的”,除了陈继盛以外的几个将领都大笑了起来。毛文龙忽然问济尔哈朗,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莫非对抽打他很不满意吗?
济尔哈朗只能低声下气一回答“玛法打我正是爱我,我在金国作了许多恶,杀害好多汉人百姓,我知道东江的将官士兵肯定恨我。玛法为我着想,这样打我让官兵出出来气泄愤。我痛得难熬才咬牙切齿,心中其实是感激玛法对我的爱护。我是真心归降大明,要在大明这边长久安生的。玛法打得越狠,我越是安心”。
几个将领和营帐中的卫士见这个后金头目挨了一顿痛打,居然还说出这么低声下气的话来,神情都有些古怪。都知道济尔哈朗说的“玛法”就是鞑语里爷爷或者老爷的意思,以前皇太极派使者来东江送礼送书信求和,也都尊称“玛法”,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是惯用手法,就是奴尔哈赤当年在李成梁面前也是这副德性。
对后金深有了解的人当然不会因为这副姿态而迷惑上当,不过这出投降的戏还是要继续看下去的,顺水推舟,看看建虏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样。毛文龙点了点头对济尔哈朗说,他这么说看起来是真心投降,等灭了黑还(皇太极),将来或许还可以让他在建州卫当个指挥使。当然明白这种空头支票济尔哈朗不会相信,但是这个表态起码可以稳住他了。济尔哈朗也装个样子跪倒说了一句“多谢玛法栽培”。
毛文龙紧接着对济尔哈朗提出要求,说他既然已经投降,就不能再像在后金那边那匀恣意,先在军中住下,明天派五千人随他去抚顺,让抚顺城中鞑兵都放下兵器,列队出来到散羊峪投降,听候东江军发落。济尔哈朗连连“嗻”了几声,毛文龙让十个士兵把济尔哈朗押了下去,完全把他当俘虏看待。
陈继盛提出了意见,认为这样折辱济尔哈朗有些过分,这么一来,建虏只怕就是有人本来真心投降也会打消主义了。毛文龙说刚才的事情也就是帐中这些人看见,大不了把济尔哈朗的随从也都关押起来就是了。建虏不比其他虏,用恩义对待他们完全没用,只有真把他们打服了,才谈得上是投不投降。他在辽东三十多年,对建虏的性子洞若观火。
陈继盛还想说些什么,沈世魁对毛文龙表示赞同,认为不必对这些奴尔哈赤的子侄有什么宽容同情,他们残杀汉人时可没有半分留情。如果是下面的后金兵,有些是被头目逼迫的,投降过来还可以宽容,奴尔哈赤和他的子侄干的禽兽的事太多了,毛帅说的有理,即使他是真投降,也要先当做假投降来对待。
易承惠也附和沈世魁,说毛帅和建虏打交道多了,真投降假投降一看就知道。陈继盛还是有怀疑,说这济尔哈朗能亲自到军中来,甘心做人质,他如果是假投降,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做手脚?毛文龙表示随便他做什么手脚,只要准备充分都不用怕。
十月十二日,毛文龙派遣都司毛永良带着五千东江骑兵押着济尔哈朗去抚顺接收镶蓝旗鞑兵投降。毛文龙嘱咐毛永良一旦觉察情形不对,就立刻杀掉济尔哈朗,迅速撤回。这五千骑兵所乘的都是好马,如果飞撤后退,即使中了埋伏也能逃出来很大一部分。
毛永良奉命押着济尔哈朗,越过散羊峪堡,直接向抚顺而去,遵从毛文龙的吩咐,前进途中一直小心翼翼,预先派哨探骑兵在前面四周侦查,确保路上没有埋伏才继续前进。就这样走了六十多里到了扶顺,却一路平安没有出什么变故。
毛永良又唯恐济尔哈朗是要把东江兵引诱进入城中然后伏杀,命令济尔哈朗派个后金兵进城里传话,让城里的后金兵都不带武器出城列队,过了一个小时以后,陆续有五千后金兵陆续出城,全都没有带兵器。个个面黄肌瘦,神情萎靡衣衫破烂,样子倒是和过去的东江军民有些相似,看来后金这大半年来被封锁的日子很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