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祖愣然失语。
赵锦眼皮一跳。
申时行尽职尽责,朝着呆愣的谭耀,解释道:「国朝定制,凡三年丧,解职守制,纠掷其夺丧匿丧丶短丧者。」
「惟钦天监官,洪武十九年,太祖令不守制,翌年,许奔丧三月复任。」
「所以,元辅当守孝三月!」
群臣看着申时行侃侃而谈,心中充斥着荒唐之感,
这道太祖皇帝订立的成法,朝臣自然知道。
只是当朝首辅考取钦天监这种事,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一钦天监以往都是世袭,如今开科双官根本没反应过来。
群臣或恍惚,或齿冷,或释怀。
便在这时,突然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响起。
却是还未离去的刘台。
其人脸上如傻如呆,口中不时发出一阵痴痴的笑声。
他此时终于意识到。
夺情丶守孝三月丶金革无避,皇帝准备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更是算计到钦天监的成法上了!
皇帝恐怕是亲政以后,便开始未雨绸缪!
太祖定制—·.祖宗成法··竟然被皇帝玩到这个地步。
他刘台,当真是真真切切成了一个笑话。
刘台笑容痴呆,双手胡乱抓挠,不时前仰后翻,一副疯癫的模样。
周围的同僚连忙远离。
立刻便有锦衣卫上前,各自拽住一个胳膊,将人拖了下去。
而谭耀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犹然不服,朝着申时行,怒不可遏斥道:「焉有大学士为钦天监官者!?」
申时行常年和稀泥,对于下官的愤怒,唾面自乾。
他神色温和回道:「殿阁大学士本职不过五品,兼职亦是常例,以往多兼六部尚书丶侍郎,如今兼钦天监官有何不可?」
「再者,钦天监应试,只限学识,不限本职。若是谭御史有异议,咱们来年再议便是,今年的吉果,却是万万更改不得。」
艾慕本是免冠跪在地上,此刻都忍不住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申时行的小人嘴脸。
他语气嘲弄,缓缓道:「申阁老为了此事,不惜视陛下开设的数科如儿戏,将员额私相授受我等还能说什麽呢?」
申时行脾气是真的好。
「艾主事信不过内阁丶吏部丶都察院丶吏科丶钦天监也就罢了,海巡抚的声望,总是该信任的。」
艾慕闻得此言,一时语塞。
谭耀在旁,不由越想越气,就要继续刁难:「即便如此—」
「够了!」
朱翊钧一声呵斥,夺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他有心最后处置谭耀,乾脆略过了其人,只看向眼前的陈于陛:「元辅如此守制,陈廷尉认是下认?」
方才还豪陶大哭的陈于陛,卷起袖子往脸上一抹,狠狠点头:「规矩方圆丶人伦纲常,尽在其中!臣安能不认!」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向陈吾德:「陈宪台认是不认?」
陈吾德似乎终于卸下负担,洒脱一笑:「合乎礼法,全乎臣德。」
朱翊钧目光一一扫过张翰丶王锡爵丶陈有年等人,一直到两班最末,将所有朝臣都囊括尽眼底,认真问道:「你们呢?」
张翰丶王锡爵拱手称是。
陈有年拨开许孚远拽着的手,高声道:「元辅夺情,臣万般抵触;如今按制守孝,臣心服口反!」
馀下半数沉默以对,半数俯身下拜。
朱翊钧见状,脸上没有太过喜悦的神色。
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谭耀身上:「都到这个地步了,谭御史方才还在试图裹挟,究竟是多恨新朱翊钧冷冷看着其人。
如果说陈有年这些人,还有他劝服的价值,那麽谭耀这种人,但凡有个好下场,那自己这个皇就应该挨雷劈。
历史上万历皇帝遭逢大旱,同样是步祈祭天,同样在告罪之后加了一句私货「虽朕不德所致亦因天下有司官多贪赃坏法,酷害百姓,不肯抚恤爱养,上干天和。」
谭耀当即便反驳「冯京告神宗曰:「陛下避殿减膳,不足以回天变,当痛自责己,广求善言。』夫熙宁之弊政何多也?天下藉青苗保甲之法暴虐百姓者何众也?而冯京告君,必先望其责已。」
熙宁新政,立有天变。而万历新政之后,紧接着便是三年大旱,你这个皇帝,难道不「责己」麽?
甚至于,更是说出「昔何以顺,今何以违?」这种话,国事以前好好的,怎麽到你手里不行?还能责怪到有司身上?
这种人说起纲常,实在太过可笑。
尤其现在的谭耀,同样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上蹄下跳,不知死活。
朱翊钧继续冷声追问:「谭御史口口声声人伦纲常。」
「那卿前日散布揭帖,辱骂朕是独夫的时候,怎麽没想过君臣之纲!?」
皇帝这话一口出口,群臣纷纷色变,朝谭耀看去。
只见其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如纸。
整个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谭耀看了一眼锦衣卫徐文璧后,嘴唇翁动半响,终究还是没有喊冤。
只是艰难地狡辩道:「陛下,抛开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