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万历的老毛病口腔丶牙齿糜烂,除了龋齿的可能,似乎同样也是慢性汞中毒的症状之一……
朱翊钧越是猜疑,眉头皱得越紧。
想着想着,他发现陈太后正盯着自己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思索良久。
哎,他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
皇帝当真是不太好当,自己的疑心几乎不可避免地越来越重了。
他回过神,神色稍微舒缓了些许,接上二人方才的话题:「母后喜朱砂?」
陈太后看着皇帝,意味深长道:「我可以不喜欢。」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那母后就是不喜欢。」
「还请母后稍后支会内臣,就说朱砂太过铺张,以后宫内装潢尽数换成土红。」
他不知道是有人算计,还是无心之失,也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朱翊钧不想显得自己很重视。
总不能稍有蛛丝马迹,就掀起大案。
陈太后似乎会意,当即摇了摇头:「不必找什麽理由。」
朱翊钧一怔。
「不喜欢就是纯粹的不喜欢,以后宫内不许用朱砂丶水银就是。」陈太后突然笑了笑,「本宫是女人,外人会理解的。」
朱翊钧释然:「慈庆宫孩儿会让人重新刷墙。」
陈太后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转而又开口问道:「本宫是回西苑,还是迁居乾清宫?」
这是问皇帝回紫禁城还是继续留在西苑。
不能皇帝回了乾清宫,给嫡母赶回西苑,那不孝罪名就落到皇帝头上了。
朱翊钧瞥了陈太后一眼。
寻思是不是应该给她松动松动近臣的耳目,省得因为消息闭塞,就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提议。
心里想着,朱翊钧起身一拜作祈礼:「还请母后回西苑继续盘桓,好让孩儿安心侍奉。」
或许是他疑心重,但这情况,还是继续留在西苑吧。
陈太后点了点头。
朱翊钧见两人达成共识,便行礼告退。
朱翊钧往外走了两步,又顿住身子,回身解释了一句:「皇祖父曾跟孩儿说过,朱砂丶水银他亲试之,有大毒,孩儿此为娘亲安危计。」
「孩儿去看李白泱了,请母后也注意将息身体。」
陈太后别过头,看不清神色:「不必解释,本宫信你。」
「太医既然说李白泱是风寒,陛下还是在门外远观一番就……」
再回过头时,却发现皇帝已然离开。
……
朱翊钧走出暖阁,张宏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后者正要开口,见皇帝毫不停留,只好快步跟上,语速极快边走边说:「皇爷,奴婢方才去过问了这事。」
「红土换朱砂,是内宫监引嘉靖年间几次火后重建之旧例,并无人刻意更换红土。」
内宫监,掌凡国家营造宫室丶陵墓。
慈庆宫由内外七三出资重建,内廷内宫监丶工部营膳司共同提点此事。
朱翊钧头也不回:「嘉靖旧例?那嘉靖以前呢?」
张宏跟在皇帝身后,只觉得皇帝随着年岁渐长,越发天威难测,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明白皇帝为何发怒!
他连忙解释道:「陛下,正德九年正月,乾清宫大火,延烧宫殿,自二鼓至明俱尽。」
「随后亦是用的朱砂涂墙复建。」
张宏说到此处,又补充道:「只有弘治年间,孝宗皇帝削减宫廷用度,内宫监一概只用红土,不用朱砂。」
朱翊钧停下脚步,众人随之停在皇帝身后,面面相觑。
不多时,皇帝恍若无事,继续迈开脚步:「朕知道了,不必继续深究了。」
意思就是轻轻放下了。
但张宏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心情一点也没有随之轻松下来。
皇帝言辞简短,喜怒不明,气氛不可避免愈发低沉,张宏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只觉压力越来越大。
好在这份压力并没有持续太久。
朱翊钧走到西偏殿暖阁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太好看的脸色舒缓了下来。
这才让人候在外面,独自走了进去。
李白泱如今的身份其实略有些尴尬。
当初李春芳将孙女送进宫,虽然是以公主伴读的名义。
可明眼人都知道是冲着后宫位置来的。
而本该对此事最积极的皇帝,却迟迟没有表态——不说大婚,至少给个淑女的名位也行。
皇帝避着走就避着走吧,若是避到底,大家也明白对其应该是个什麽态度。
但皇帝偏偏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前段时间李白泱还被皇帝从身边赶回慈庆宫,结果今日患病,皇帝又亲来探望。
尤其李白泱身边的一众太监宫女,跟着一起不上不下了起来。
被皇帝赶出暖阁前,都用低着头小心翼翼偷看皇帝的神情,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惜,皇帝面无表情,下人实在捉摸不透。
朱翊钧抽了条椅子,坐到李白泱床边。
李白泱本是要起身行礼,却被皇帝按了回去,只好半躺在床上,以手捂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