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朝阳的语境诠释下,他所谓的寻根文学与后世的寻根文学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后世的寻根文学在某种程度上是有迫切性的,它是一群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被打散了的文人迫切的想在传统文化中寻找自信的一种结果。
但林朝阳的身上并没有这样的迫切性,他首先是自信的,所谓的“寻根”是要“寻传统文化中为我所用者”,就跟那些现代派的拿来主义和文化挪移一样。
两者虽然在形式上很相似,但在根子上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因此林朝阳根本不惧某些人对寻根文学进行泛政治化的解读,只是这样的文章多了,确实有些让人烦恼。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这些人偏要去曲解,他总不可能不停的去为这种事去辩解。
李拓又叹气道:“这些人啊,是换着角度来给我们添堵。朝阳,要不你再写一篇文章驳斥一下他们这些言论?”
听着他的话,林朝阳心中确实产生了这样一股冲动。
可冷静下来他又想到,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比改变他人想法更难的事了,他就算是文章写的如何花团锦簇,恐怕也达不到理想中的效果。
于是他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算了,让他们吵去吧,等吵累了,也就好了。”
李拓不禁有些失望,“我还指望着你给我们扛大旗呢!”
“我看你是包藏祸心,想把我架在火上烤。”林朝阳揶揄了他一句。
李拓委屈的反驳道:“我这怎么能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呢?你本来就在火上。”
林朝阳顿时无言以对,李拓这话说的真没错,谁让寻根文学是他提出来的呢?
“朝阳,你总归还是应该发表一点意见的,毕竟你可是寻根文学的领头人啊!”李拓殷殷期待的说道。
林朝阳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拿出一张稿纸,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了遒劲有力的一行字。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李拓的眼神落在纸上,口中轻轻念出这一行字,不断的咀嚼,神色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越来越亮,表情也越来越兴奋。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妙啊!太妙了!这句话太妙了!
此句真有佛家谒语之妙,短短十个字,看似简洁、通俗易懂,却传递出了至理。”
李拓激动的将稿纸捧在手里,越看越欣喜,这句话可以说是为寻根文学立下了理论根基啊!
高兴了半天,李拓才问道:“朝阳,这话我看着眼熟,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鲁迅,《且介亭杂文集》。”林朝阳言简意赅的回答。
李拓一拍脑袋,“哎呦!这我都没想起来。”
你是没想起来吗?你是没看过吧?
李拓又对林朝阳说道:“你这句话想的好,就以这句话为核心论据,写篇文章好好让那些人看看!”
林朝阳却摇摇头,“该说的都在这句话里了,那些反对的人除了看不明白的,就是存心唱反调,扣帽子,你写的再多,也是废话。”
听着林朝阳的话,李拓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思忖了一下,对林朝阳要求道:“那你再给我写一遍,这回用毛笔写,写大字。”
“干嘛?你还要贴大字报啊?”林朝阳调侃道。
“贴什么大字报啊,等回头你就知道了。”
李拓跟林朝阳卖了个关子,催着他写好了字,高高兴兴的拿着这幅字离开了。
几天之后,燕京文学界突然传出了一则小道消息。
据传闻说,李拓纠集了一帮人抱着一幅裱好的大字送到了燕京日报社,字的内容只有十个字: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这离谱的操作直接把燕京日报社给弄傻了,一开始大家谁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李拓说起了前些天他们报上发表的那篇《警惕封建文化的复辟——论‘寻根文学’的谬误》的评论员文章。
报社方面立刻明白李拓送这幅字是对那篇文章的反驳,他们感觉到哭笑不得,本想拒绝这个礼物,奈何李拓一众人死乞白赖的要送,根本不给燕京日报社拒绝的机会,硬生生把这份“礼物”给送了出去。
他们送“字”这事当然不是重点,重点字上的内容,以及写这幅字的人。
经过这一番宣扬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便在燕京文学界、文化界闹的人尽皆知,并还在进一步的向其他领域和地区扩散。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直接在知名报刊杂志上发文反击那么大、那么直接,但却用一种另类的近乎于行为艺术的方式让整件事产生了一种奇特、旺盛的生命力。
文章的生命力在于阅读他的人,而八卦传闻的生命力则在于好事者的嘴,书报的受众注定了是远没有好事者多的,李拓的这番操作也算是深谙传播学的精髓了。
拿笔杆子说话的文人,在传播八卦这方面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的。
再加上寻根文学本身就是现在文学界关注的焦点之一,大讨论已经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
整个事件在短短不到半个月里持续发酵,几乎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