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日升,暖。
宜出行、打扫、求学。
忌盖屋、安葬。
纵横客栈内,刚洒扫完的李乐安看了看自己刚测出来卦象,接着转头看向窗外。
昨日还簇拥着无数商队的西镇门,今日显得异常空荡,连往日簇拥在门前的书吏与卫兵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大敞的镇门下,依然有一支孤零零的车队来往。
一辆辆蒙着黑布的板车在街面上连成一线,被骡马拖拽着压出道道车辙驶向镇外。
一身黑斗篷的无迹道众沉默的驱赶着车驾,仿佛故事中的勾魂使者,载着一车车的孤魂野鬼送入地府。
偶有颠簸下,一只苍白手掌甩出黑布。
掌心干涸的伤口外翻,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板车上载着的,都是尸体。
陈家的尸体。
李乐安不自觉的咽了下唾沫,颤音道:
“掌柜的,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死人他不是没见过。
堂堂赤霄上人的弟子,来仇州这一路上也不免与山匪强盗搏杀。
但那点死伤跟今天这场面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袭青衫的中年人今日仍坐在往日靠窗的位置,看着行驶而过的板车抿了一口酒,淡淡的道:
“这就是江湖。”
李乐安小心的掩上半扇门,这才跑到荆掌柜身边低声道:
“您可别扯淡了。江湖人什么时候能整出这么大的声势?”
听到这句话,正倒酒的荆掌柜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嘴角微微翘起,竟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你以为江湖是什么?三五好友饮酒作乐?好马快刀行侠仗义?”
说到这儿,中年人嘴角笑容散去,垂眸看向杯中,平淡道:
“小子,这才是仇州的真面目。”
这一刻,这个窝在平安镇的中年人眼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但李乐安明显没注意到这些,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昨儿自己才见过,这心就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为了求个心安,李乐安赶忙绕到荆掌柜身后,像是伺候自家长辈一样,一边为其捏肩,一边吹捧道:
“小子知道您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点分量都不够您一抬眉毛的。但是您看我这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个啊。”
李乐安说到这儿不自觉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
“您就给小子掌掌眼,昨儿那两位到底什么来路?”
荆掌柜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酒,这才瞥了一眼这莽撞小子。
沉默片刻后,才收回目光,随意道:
“不重要,也不是你该打听的。”
未等李乐安有所反应,就见荆掌柜拿起酒壶,话锋一转。
“你上楼,去把那姓冯的房钱收了,然后让他滚蛋。告诉他,客栈今天打烊。”
语罢,他举杯饮尽。
纵横道的规矩,他不能破。
但这客栈今日开不开,还是他这个掌柜说了算的。
冯旅帅?
收留你一宿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你还是出去跟罗牧聊聊吧。
想到那位刚认识一天的“客人”,荆掌柜不见波澜的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笑意。
仇州,正是缺这般气盛之人。
今日之事,当浮一大白!
——
“罗兄,我敬你!”
盛酒的瓷碗碰在一处,司南一把扶住面具,将酒水对着面具上的勺子柄就倒了下去。
那酒水还真就顺利的透了过去。
罗牧饶有兴趣的看着司南这手绝活,心想这无迹道的人也不容易,为了能戴着面具喝酒,愣是整了这么一手活儿。
按照这么想,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发明出过滤面罩了?
罗牧心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面上却只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调侃道:
“只不过是一座地宫,值得司南兄这么高兴吗?”
就在刚才,罗牧正式将占下的陈家地宫租给了眼前的无迹道主事。
租期三个月,以提供物资和人力的方式结算报酬。
至于为什么是短租,在座二人皆心知肚明。
信任是一回事,但时间一长之后会怎么样,都不好说。
到时候要还想合作,重新拟定契约就是了。
抛开其他不谈,单是这笔买卖,司南就已经赚了。
以那个地宫的面积,只要收拾一番,不说当地下仓储,甚至可以把整个黑市搬进去。
哪怕明知道这事会得罪陈家,司南也乐得接下。
原因,不就是坐在这儿的罗牧吗?
想到面前这位和那个姓徐的昨夜战绩,司南不禁眼角一抽。
麾下道众向他汇报过,凡是陈家的打手、护卫乃至据点的高层,连一个活口没有。
其中一部分甚至是零碎的,拼都不一定能拼齐。
然而造成那一切的男人,此时只是坐在他的黑市里慢悠悠的饮酒。
于是放下酒碗的司南这会儿也打起精神,拍着胸脯道:
“地宫是小事,庆祝罗兄能有此收获才是大事。放心,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