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平安镇东南角。
长街两侧灯火通明,偶有醉汉推门而出,在身后的喧嚣声中踉跄呕吐。
然而这等热闹的景象中,却看不到一个百姓往来。
只因这“热闹”中,隐约夹杂的哭喊与求饶。
对于镇上的居民而言,此地不亚于吃人魔窟。
这条街就是陈家在平安镇的据点,来往的奴隶都会先丢到这儿调教一番后,再送往暮云城。
然而此处据点的管事,眼下倒是没跟手下一起饮酒作乐。
徐钱停下手里染血的皮鞭,看着绑在架子上被他抽到皮开肉绽依然一声不吭的奴隶兵,这位陈家管事非但不恼,反而满意大笑。
“好好好,爷就喜欢这样的硬骨头!哈哈哈,来人,给他搬酒肉过来。”
两旁的看守中顿时有一人跑出这满是血腥味儿的牢房,不知是去搬酒肉,还是找地方吐去了。
徐钱也不在乎那软蛋是个什么反应,如熊般魁梧的身躯一屁股坐在那垫着虎皮的老爷椅,把皮鞭一丢就接过手下人备好的凉茶来了一大口。
年龄增长带来的皱纹堆叠在徐钱的眼角,也唯有这个时候,旁人才会只是到这位管事已过半百。
对于一个毫无修行天赋的人而言,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土埋胸口,但对于一位五境高手,依然是正值壮年。
而哪怕抛开修为,也依然没人敢小觑这位为陈家做事的“徐阎罗”。
徐钱顺了顺气,方才打量着胸膛微微起伏的奴隶兵调侃道:
“我是真没想到这批山羊里能有个你这样的硬骨头,咱爷们儿敬重你。”
说着他摇了摇头,言语间竟颇为惋惜。
“可惜啊,我是带着家主任务来的,再不想,这该办的事也得办了,你多担待。”
在徐钱身前,那被铁链绑在铁架上的人此刻依然不做言语。
道道伤疤遍布那壮硕的身躯上,血与汗顺着皮开肉绽的棕色肌肤滚落。
烙铁留下的刻印泛着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盖在这名奴隶兵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其表情。
十万大山中,分布大小山民部落无数。
偶尔会有山民被进山打猎的乾人贵族抓捕,带回封地调教成奴兵。
比起大乾的奴隶,这些生于山川间的山民性子就如山石一般坚韧,哪怕是落入乾人贵族手中,也会寻找机会自尽,以免受辱。
因此乾人贵族之间,也会以获得一个山民奴仆作为炫耀的资本。
但对徐钱而言,落到他手里的山民也不过是比“羊”倔点的“山羊”。
除了今天这人。
徐钱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声不吭扛过自己一套刑的主儿。
于是这位平日里以折磨人为乐的“徐阎罗”,这会儿罕见的起了谈性。
“山羊啊,我见多了,性子烈的也有,不过基本上撑不过一轮,就什么都招了。倒是你这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徐钱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一路从西乾押到平安镇的汉子,感慨道:
“你也是倒霉,本来我打算找那个年轻的问问,奈何他疯疯癫癫的,一看就知道问不出啥。话说那小子是你什么人?儿子还是弟弟啊?”
“放心,他癫成那个样,我就是能让石头开口也问不出有用的。不会费那个力气。只要你开口告诉我想要的,我保证让你好死。”
此言一出,铁架上始终沉默的山民奴隶终于缓缓抬起头。
凌乱的血汗发丝中露出一双眼睛。
目光平静的如同觅食豺狼。
安坐歇息的徐钱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看着那双豺狼般的眼神,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惶恐,仿佛真有一匹恶狼盯上了自己。
然而下一刻,对方垂下头,山民特有的古怪口音在监牢内响起。
“你主子是要吕家培养奴兵的法门,对吧?”
徐钱脸上表情一松,也没跟个要死的人再藏着。
“是,你愿意说?”
本该欣慰于对方终于懂得配合的徐阎罗,这会儿竟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之色。
虽然公私该分开,可欣赏的硬骨头突然成了软蛋,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这一批山民奴隶里,大部分都是从西乾买来的奴兵。
铁架上这人,跟那个疯疯癫癫一路的小子,则是陈家花了大价钱,秘密从吴阳吕氏里一个与陈家亲近的管事手里高价淘来的。
因为这几年一直有传闻,说吴阳吕氏培养出了一支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精锐部众。
陈家靠着跟吕氏的关系小心刺探了足足两年,直到去年年末才确定,那支精锐竟是由一群山民奴兵组成。
这就让陈家起了心思。
今早抵达平安镇的车队是特意绕了个弯,避开作为权力中心的暮云城。
三大家族都不愿触那个纵横道掌柜的霉头,而这恰恰成了陈家的倚仗,趁机把徐钱派到平安镇。
只要从这两个奴兵口中得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马上清理痕迹离开。
“呵……”
铁架上的山民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而后自语道:
“又一个想要背弃主子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