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门前。
正举着陈家旗帜嚣张跋扈的甲士忽然停在了原地。
他随意的用脚跟磕了磕胯下良马,可这平日里乖顺的坐骑此时却毫无反应。
然后,他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自身下传来,不由得疑惑低头。
只见马匹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四蹄不住颤抖。
甲士随即感到身下一轻。
噗通一声,执旗甲士胯下的良马忽然口吐白沫向前扑倒,直接将背上的主人甩了下去。
耀武扬威的赤鬼旗顺着甲士一并成了滚地葫芦。
就像是得到了信号,就在甲士跌倒的瞬间,凡是陈家车队内的马匹,皆在主人的惊呼声中口吐白沫扑倒在地。
一时间陈家车队人仰马翻,叫骂声与战马嘶鸣混在一处,全然没了先前的威武气势。
本在拼命驱赶骡马让出道路的大小商队此刻反而不知所措。
比起陈家车队中倒地的畜生,他们驱使的骡马仅仅是停滞在原地,任由伙计鞭打也埋着头一动不动。
这些生有灵性的动物似乎统一感受到了某种恐惧。
各家商队的伙计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畜生是犯了什么病,更不敢询问最先出事的陈家。
就在场面显得越发诡异时,陈家车队中央,一座蒙着黑布的囚车突兀响起一阵布匹撕裂声。
遮盖铁笼的黑布被撕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半张刻有刺青的粗糙脸庞豁然出现在破洞后。
他无视了牢笼外捕奴人的喝骂,任由那些狼狈的甲士提起长矛向自己逼近,也瞪大了那泛着血丝的眼瞳,死死盯车队后方。
那架势就像是期待,亦或是恐惧某种存在的到来。
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骚乱中,一股血色煞气犹如流动的薄雾将四下淹没。
旋即,两道身影自陈家车队后方现身。
为首一人缓步行来,高大魁梧的身躯隐于黑纹大氅下,望向平安镇的眼神古井无波。
他身后那人则身披醒目的血色大氅,左手拎着一个硕大包袱,走动间大氅下响起清晰的甲片碰撞声。
此刻一双血色眼瞳正饶有兴趣的扫向在场众人,若有实质的凶煞之气弥漫场中,对视者无不纷纷垂首避开,一如骡马般安静。
他们终于见到了这骚乱的源头。
唯有牢笼内的刺青奴隶脸上露出某种狂热,看着浑身凶煞的血瞳男人那身披黑氅的高大身影,用着沙哑声音呢喃道:
“煞星……是煞星来了……”
就在这奴隶呢喃之际,走在前方的高大男人忽然看了一眼陈家车队所在。
只是一个眼神,就仿佛有只无形大手压在车队众人肩上。
刚从地上爬起的执旗甲士不自觉的放低了手中还没撑起的旗杆,小心的屏住呼吸,生怕对方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
明明他没见过这两人,明明他手握陈家的旗帜。
可他确信对方真的敢动手!
唯有置身这片血色薄雾,你才能意识到自己要面对什么。
然而那男人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城门前拥堵的人群这时宛若褪去的浪潮,自发让开一条宽敞过道。
他们用畏惧的眼神目送这两尊凶神穿行而过。
跟这两位比起来,哪怕是以凶残霸道闻名的陈家似乎都显得和蔼了许多……
镇门前,那名刚越众而出的宋家书吏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
在他绝望的目光中,为首的高大男人站定在他身前,垂眸看来。
“纵横道在哪儿?”
语气不见起伏,更无善恶,却似水下汹涌暗流。
书吏张了张嘴,干燥的口舌忽然间疯狂分泌唾液。
在这股骇人气场中,求生的本能榨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勇气,大声道:
“入城一百二十步,西侧第一家就是!”
破了音的叫嚷响彻在城门下,带着一丝诡异的滑稽,却无人嘲笑书吏的姿态。
无论是陈家的赤鬼旗还是宋家的金彪旗,都无法再为他们带来半点安全感。
每个人都紧盯着那两道危险身影,生怕某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这等骇人声势,已经让商队中一些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猜到了二人身份。
春秋道。
那个惟有至凶至恶之人才有资格加入,四道中杀心最盛的组织。
也唯有那等强人才敢无视此地的规矩!
身披黑氅的高大男人闻言向镇内望了望,随即点了点头,平静道:
“多谢。”
语罢,他迈步越过小吏。
其身后的血瞳男人则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塞进小吏怀里,接着拍了拍对方的脸,大笑道:
“赏你的。”
旋即,猩红身影跟上了前方的高大男人。
两人越过簇拥在金彪旗下瑟瑟发抖的卫兵,走向远处客栈。
那血色雾气如有生命般追逐在二人身后,直至穿过镇门消散。
镇门下,杵在原地许久的书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散碎银两,颤抖着伸手拿起一块咬了咬。
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哭又笑。
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