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吴紧的姚成就像鱼儿离开了大海。在彻底失去呼吸之前,他挣扎着蹦进了一个肮脏的小水洼里,一头扎进漂浮着五颜六色垃圾的浅水里,只为了能苟延残喘,等待着那个一言为定。
他没有像吴紧一样总结出那么多的经验,他只是遇见了无数的困境。他没有冲破困境的能力,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年轻和犯错。
少年立志三千里,
白首蹉跎无寸功。
姚成从来没有住过宿舍,哪怕是在读书的时候也没住过。再加上性格和家庭的原因,所以他没有那些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这也是他遇见吴紧之后话特别多的原因,憋得太久没人述说。
现在要住宿舍了,姚成竟然有了一丝重回校园时光的感觉。他穿上了刚买回来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带着紧张和兴奋的心情推开了这扇期待已久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四张有着上下铺的铁床。下铺都挂着有些发黄的破旧蚊帐。眯眼拾去,有的床上立着卷成一团的内裤。有的床上扒着一个发黄的枕头,枕头下面几只不成对的黑色白袜子。有的床上堆着一坨卷起来的被子,看上去像是五颜六色的大便,这坨被子此刻正散发着不可描述的味道。闻上去像是便秘那一节憋出来后接着蹿稀的那一部分。
下铺已经住满了,剩下的只有上铺,姚成抬头望去,到处都是行李,唯一略显空闲的床铺也是放满了空啤酒瓶、塞满烟头的塑料瓶、饮料瓶,亦或是漂浮着霉菌还剩一半的汤锅。
姚成强忍着不适感把靠近门口的上铺整理了一下,东西都塞去别的地方,他连那些塞满烟头的瓶子都不敢乱扔,怕人借题发挥。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总算腾出了一个可以容他安身的地方。
姚成打算去卫生间尿尿,然后就看见了如同野外一样的卫生间。横七竖八的洗发水瓶子、东倒西歪的沐浴露瓶子,中间还夹着发黄的香皂,整个卫生间充满了洪荒混沌之气。姚成甚至在去洗手的时候还踩到了埋伏在洗手盆下一把腐烂的清水挂面,踩上去的脚感还挺不错,软中带硬,姚成还碾了几下,墨绿色的汁水混合着面屑从脚下流了出来。
这居住坏境,简直和猪窝一样。
这是姚成的第一印象。
但是有啥办法呢?他还是要住下来的,一来还没有本事去租房子,二来这里总比野外好一些,至少可以遮风挡雨。
坏境再差,自己住的地方不能差,姚成很是用心地把暂时属于自己的床铺整理了一番,奈何宿舍的柜子都塞满了东西,作为一个新来的人,他不敢去动柜子里的任何东西,只好把行李放在了床上,好在他东西并不多,勉强还剩下睡觉的地方,就是晚上翻身的时候容易磕磕碰碰。
走了一天,心力憔悴,姚成爬到床上躺着,眼皮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很快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一觉到晚上八点,姚成被陆续回到宿舍的工友给惊醒。每个人开门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姚成几眼,那眼神仿佛在动物园看猴子一样,陌生中带着好奇。
姚成回忆了一下吴紧的交代,拉出身旁的背包,拿出里面准备好的芙蓉王。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工友,我叫姚成,大家叫我小姚小成都行,以后多多关照。”
小手一抖,烟就递了过去。
“好说好说。兄弟哪里人?在哪个组工作?”
一个小伙子接过烟。顺手拍了拍他。其他人都不太说过,只是朝姚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洗澡去了。
有烟就是方便,打火机一凑,一下子就亲近了。
“我啊?广西人。”
姚成一点点烟一边回答。
“哦?广西哪里的?”
小伙子的脑袋抬了起来。
“柳州的。”
“柳州的啊?老乡啊!我是桂林的。我们宿舍都是广西人。”
小伙子拍着大腿回答道。
“真的?”
他乡遇故知啊!
姚成站了起来,仿佛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一样激动。
“骗你干嘛!”
小伙子不乐意了,仿佛受了委屈一样。
“太好了!”
姚成握了一下拳头。
他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众所周知,广西人是宗族式的地域文化,所以在外都特别团结。只要你被欺负了,不问是非。附近的广西人只要认识的,都会过来无条件支持你,这也是工厂不敢大量招聘广西人的原因之一,很容易出事。除非老板是广西人。
“我叫赖贵木。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事你找我!”
小伙子搂住姚成的肩膀,像是多年不见的兄弟。
“谢谢木哥!”
姚成十分高兴,又给递了一只芙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