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浪潮已经退去,只剩下冷清的月光在人间游荡,如潮水般向吴紧涌来。
九月的山村和城市完全是两个世界,就连吴紧这样火力凶猛的年轻人都不得不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外套,以免被天上洒下来的月光给冻着。
“在想啥?从我看见你今儿开始一大早的就兴致不是很高,没想成这大晚上的你也不睡觉,出来装忧郁蛤蟆呢?”
婚礼结束了,但是友情并不会结束,哥几个都就下来了,新郎官因为自身不便,没有留下来陪他们几个,杨再业又带着吴丽几个去鼓楼那碰手气过手瘾去了。输赢什么的也还不知道结果。
可怜吴紧一不嫖二不赌,杨再业想带他去见见世面也是兴致缺缺。廖工兵老实孩子一个也不出去疯,两个人王八绿豆对上了。廖工兵从沙发上起来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在院子里刷手机的吴紧,于是过去凑热闹。
“手机有什么好玩的,怎么不跟再业几个出去玩玩?”
廖工兵从吴紧手里把手机拿过来,反手解开锁。
“不玩那东西,运气成分太大,这种赌运气的事我从来不做奢望,如果我运气好就不会现在这个样子了。”
“运气这东西真的很重要吗?难道比自己的努力还重要?”
廖工兵挠挠头表示疑惑。
“当然重要,如果我有再业那出身,或者有阿群那样的运气,我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吴紧说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感慨自己对抗命运时的付出,还是感慨这个世界的极端不公平。他把手机从廖工兵那拿了过来,也不打开,就这么揣进了兜里。枕着后脑勺看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吧?可能你说得对。但是他们的努力你有没有看见呢?不能只看见别人的成果,忘了背后的付出,没有人的成功是不劳而获的。”
“扯犊子。”
吴紧头都不回,应了廖工兵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和彼此起伏的蛙声相和着传出老远。
“阿紧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有点怪怪的,你以前可不这样。”
“可能吧!工兵,这些年我走的地方多,见的也就多了,有所改变是避免不了的,钱没赚多少,有些事情看的却很明白。”
吴紧把脑袋转向廖工兵,就这么看着他。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也没有什么捷径,更没有什么通向财富的密码。所谓的努力就会有回报都是谎言。穷人和富人之间有着绝对的鸿沟,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努力能抹平的。那根本就是他们压榨劳动力的借口。”
“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廖工兵震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吴紧,他真的想不到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曾经那个阳光自由的自信可以改变一切的吴紧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对着命运低头,任由生活折磨不争不抢的行尸走肉。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说。现在回头看看过去,真的太可笑了,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都是扯犊子,努力一辈子的终点还不如别人的起点,玩什么?躺平得了。”
吴紧似乎越说越想笑,然后真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努力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安逸些么?老跟别人比,当然是找罪受。”
“这话你信吗?”
吴紧反问,廖工兵低头沉默。
“我们为什么要努力?不就是因为有人在我们面前表现的比我们过的好么?什么不争不抢淡泊名利,自欺欺人而已。真有金山银山在家里,我也可以淡泊名利,我也可以无欲无求,看看那些大企业家,那些人为什么一直宣传什么成功学,灌鸡汤,不就是骗我这样的人么?努力给他们创造价值让他们一波接一波的割呗!真都不努力了,他们怎么过奢华的生活?当然要弄点白手起家的鸡汤来忽悠人了。以前有我特别葱白那些成功的故事,现在想想全是谎言。”
吴紧伸手在夜空下比划一下,又叹了一口气。
“都是谎言啊,工兵。农场主的故事听说了吗?”
廖工兵没说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听说过,你看我们像不像农场里的那群母鸡?能下蛋的吃好些,不能下蛋的都成了食品。生病了有偿打针,死了找个地埋了完事,哦,对了,还包吃包住呢!”
“阿紧,也许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不敢完全认同你的观点,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如你说的存在着这样或许那样的不公平,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美好多过于黑暗。这是我为之付出和奋斗的目标,如果人间真的美好无暇,那要警察干嘛?”
“你加油,跟我没关系,我累了,要去睡觉了,明天见。”
吴紧摆摆手,从椅子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卧室去了,留下廖工兵一个人听着整个世界的微风和蛙声。
他坐上了刚才吴紧坐过的那张椅子,和他一样枕着后脑勺,看着星空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