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俭的说辞仅从事实来看并无错误,只不过他的说法偏向明显,即使是正论,也难免引起砾金无意识的反感:“但魔修今天就在这,就在交易中心,在我们还没离开的时候,偷盗商队灵材!被我们抓个正着!”
这也是正论。
“今天是魔修动用手段,趁商队不备窃取灵材,明天呢?后天呢?魔修能动这番心思,难道其它修仙者就动不得这番心思?”砾金说到此处,好歹顾及影响,没在一众游客面前大声嚷嚷。
可哪个金丹期能听不清百米之外的交流呢?更别说,在风雅明令禁止行动的当下,仓储区除了亲信们搜查游客、商队的动静和魔修被捕前的反抗,就只剩下一众首领闲庭信步,随口说着足以决定千百名金丹前途的话题。
“其它修仙者没有手段如此操弄空间。”李俭随手一指,空间权能离体,将不远处鼠族商队的几片灵叶带动着上下翻飞。
这是寻常金丹能做到的,最像魔修偷窃的手段,但不论是力量使用,还是灵材轨迹,都在有心人的视野里纤毫毕现。
“能够用这种手段的,只有魔修,不是吗?”李俭放下灵材,再一指刚刚被抓的魔修。那鸡形魔修身上仿佛凭空变出几块灵材,鹅卵大的石头突兀出现,砸在地上,怦然作响。
赃物当然不是凭空变出的。这魔修将自己藏身在一众游客中,假装自己不是魔修。不肯舍弃赃物,连丢也不肯丢远,就得藏在身边。
它把魔修手段用到极致,将身边一团空间加密到仿佛消失,以为这样就能藏住灵材。
但搜身的妖兽亲信们压根不需要解密,它们只需要找到让它们不舒服的周边空间,命令任何潜在的罪犯站出来解除加密,稍等一段时间,倘若还没有识趣的家伙出现,就会用十几个金丹的空间权能强行涌入,把加密的一团皱巴巴的空间硬生生展开铺平。
金丹期的空间权能大抵是某种恩赐,摸着良心说,这并不是金丹期自己修炼得到的。无论怎么猜想,这股恩赐再无偏私,大抵也是这片天地的恩赐。来自天地的恩赐并不能反抗天地本身,它们并没有用空间权能将这片被加密的空间切割出来,也没有将它重铸,只是在容器里加满了水,不够就接着加。
塑造这枚容器的并非天地,只不过是个金丹期的魔修,在纯粹的权能对抗中,又怎能继续加密正在被围攻的空间?
于是,它窃取的灵材掉了出来,在众游客面前乒铃当啷。
这已经是金丹中最厉害的操弄空间的手段了,在灵气复苏没几年的当下,只有魔修能够掌握。
“没有这种手段,要怎么在交易中心仓储区,众目睽睽下偷窃灵材?”李俭义正辞严。
头盔下的面庞则没有他的言辞那么正经。他斥责砾金所见不深,却不愿让砾金再多想一些。
如果想得再长远些,假定修仙者会为仓储区的灵材动容,那就免不了假设它们会为了盗窃灵材精进技艺。现在的一般修仙者确实没掌握如魔修这般将空间多重加密,甚至在其中隐藏物品的技艺,但空间权能在身,难道练不出技艺吗?
若是让砾金想到这点,那么坊市、交易中心,可就都没救了。
交易行为的根本是信任,没有信任的交易有一万种黑吃黑的可能。如果与己无关,李俭才不会管黑吃黑发生在哪里,但这是攻守同盟主导的坊市,是攻守同盟鼓励的贸易,如果连仓储区存放灵材的基础信任都丢失了,就算贸易行为仍然存在,又要怎么让全天下的修仙者相信,它们能保障贸易?
当然,是否要维护这种信任,那就得看同盟各族是否有决心与魄力。为了人族的知识不向妖兽倾斜太多,李俭能做的只是推波助澜。
砾金没了声息。它尝试了一下用权能做到和魔修一样的空间加密,立刻失败了。
“继续搜。”风雅看向亲信,它们已将仓储区搜过一半,大量灵材就地滚落,即使是这些灵材只是魔修从商队物资中窃取的冰山一角,可还是价值连城。亲信们仿佛看不到这些灵材似的,只把被抓住的魔修如同破布口袋一般抖落,确认再没有灵材留下,就把它打得晕死过去,掷到一旁等待发落,从灵材旁走开,迈向下一片等待搜查的区域。
这下真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既然偷窃灵材的魔修都在重重包围中,这件事情眼看着就要结束,何必在此这样,让魔修看了笑话?走吧,先出去再说,啊?出去再说。”逐旷看着不再言语的砾金,只觉得气氛沉闷,便推搡首领们从仓储区离开。
局面已被控制,首领们在此处无非起到镇场作用。既然逐旷递了台阶,众首领便就坡下驴,与逐旷在仓储区外踱步。
“坊市那边和仓储区直连,得小心坊市的游客对交易中心产生非议。”明室走在最外圈,张望着坊市方向,不过中间隔着重重商队,什么都看不见。
“这也没有办法,开了让坊市直入交易中心的口子,实际上,从哪走都可以绕到交易中心。为了展现鼓励贸易的态度,我们又让仓储区对所有修仙者开放了。”温坚说着,摇了摇头。
“这样看来,恐怕魔修们就是从坊市中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