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承交给谈屹臣的这件事,从这年年初一直谈到第二年入秋,各种状况辗转几个城市,整整拉锯了一年多。
从六月末到九月初,一整个暑期,谈屹臣隔三差五地回南城一趟,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沪市,给项目收尾,迟雾也待在这。
开学后大四,大学课业基本结束,之后的安排是考研或者实习,两人时间都宽裕。
沪市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清晨室外还氤氲着一股水汽,水滴停在绿叶上还没被阳光蒸腾。
狗爷和迟爷在阳台上转悠了两圈,随后跑到院子里,用狗爪子刨树根,晃悠得树梢落下一大片水珠。
“汪!”见迟雾出来,两条刨树的狗停住动作,踱着小碎步摇着尾巴,一块晃悠到迟雾跟前,绕着她转圈圈。
这会迟爷已经长得比迟雾的膝盖还高,毛色雪白,漂亮,不负众望长成一条大狗。
体格大,体重也跟着长,迟雾早抱不动它了,只能蹲下来搂一下意思意思,想要腾空抱,迟爷会自觉往谈屹臣那跑。
“玩够了?”迟雾弯腰抬手碰碰两条狗的头,随口问。
狗爷抬起肉垫厚厚的狗爪,扒住迟雾的大腿,吐着舌头蹭她。
狗爷原先养在周韵那的时候,不怎么拆家,后来跟迟爷成了好朋友,就成了有福同享,有肉一起吃,有家一起拆的好搭档。
但也仅限于有福同享,有难的时候,两条狗藏得比谁都快,脑袋插在沙发缝里,巴不得把另一条甩在身后。
差不多就是“别罚我,罚它就行了”的意思。
“来这儿。”谈屹臣吹了声口哨,从楼上晃悠下来,迈着步子朝下面走,单手插着兜,边走边打量这两条不是吃就是拆家的狗。
两条狗听到召唤,立即又调转方向,朝着谈屹臣蹿过去。
迟雾直起腰,左手端着咖啡杯转过身,望向身后站在阶梯上的人,人还没下来,就已经被两条狗围住了。
见这场面,迟雾舔了下唇边的咖啡液,右手顺着往后捋垂下来的头发丝。
这头发她前两天刚染,做护理时心血来潮的主意,挑染了几绺灰棕,当时谈屹臣就在她身边,照着他染的,效果不错,混血感挺强的一个色儿。
楼梯上,谈屹臣假模假样地哄了会就把狗打发了,从楼梯上下来,走到迟雾身边坐下。
他身上睡衣领口开着,敞着腿,随手抓了下睡得稍乱的发丝,顶着张又帅又混的脸,像第三条大狗似的,靠过去把她的咖啡喝完,接着胳膊肘往后,倚在沙发垫上缓神,缓还没睡够的神。
“今天有事?”他问。
“嗯,要去剧组一趟。”迟雾简单说:“明天李溪藤回来,约了个饭。”
李溪藤为期两年的交换留学结束,赵炎毕业,跟朋友去了趟川藏线,之后又在海南待了段时间,这会回来正好把人接上。
谈屹臣:“送你过去。”
“好。”
看时间
差不多,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收拾完靠在飘窗边沿懒洋洋地等着。
谈屹臣睡意还没缓过神,脱下的睡衣随手撂在床尾,大方地裸着上半身,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休闲裤,就这样晃悠到隔壁衣帽间,换了身人模狗样的行头出来。
只要有空,迟雾的接送都是他来。
开机进组的第一天,谈屹臣推了个饭局也把人送了,迟雾问他怎么了,当个编剧还得他去刷个脸,能被潜不成。
谈屹臣回她一句水深的地方多了去了,看见的,看不见的,吃亏的事哪哪都在演。
迟雾的紧急联系人早被他设置成自己那串号码,让她遇着事,第一时间打。
剧组拍摄地临近郊区,那有一片上世纪遗留下来保存还不错的老洋房,这两天的取景地都在那。
车开到的时候,天下起小雨,正在拍摄一场吻戏,是整部电影中的重要镜头之一。迟雾脚步放轻地走过去,带上工作牌,看着布景下,穿白衬衫,画浓烈眼影的女孩——
盛薏饰演的角色,正淋着雨过来找和她相恋了一整个学生时代的恋人。
电影是部罪案片,原生家庭、暴力、底层、同性恋人,宋幸余准备拿这部来冲击国际电影节奖,亲自挑的人,除盛薏外,另一个主演女孩是在当地大学里挑的,迟雾是编剧之一。
“过来了?”宋幸余抬头望她一眼。
迟雾点头,在身旁的座位上坐下来,盯着前方的监控器。
监控器中的画面,正是镜头最高潮的地方,盛薏留着短发,劣质眼线笔画的眼线和眼影因为泪水已经晕妆,她喘着气解着身上的衬衫,露出白色内衣,脱下后用力甩在地上。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紧盯她腹部的一整片淤青,发出一声强忍的哽音,盛薏盯着她,眼泪混着眼影的颜色,嗓音轻飘飘的:“没事,我报警了。”
画面定格在那几秒。
盛薏继续,声音在暗黑的光影中轻又悲怆:“但我走不了,警察马上就到。”
......
镜头切到盛薏后腰背景后的鱼缸,一只缺了氧的金鱼挣扎着翻滚肚皮,女孩没说话,眼泪从眼眶里向外流,她试探地推动轮椅往前,寂静空间内开始产出轮椅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