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人少安静。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天阴沉沉的,寒风一阵阵的刮过来,刮得人轻微脸疼。
宋临源俯身把教辅书和U盘放到长椅上,这才回过头看她。
“要坐下来吗?”他手放在大衣口袋,有些拘谨,看了眼一旁的长椅。
迟雾摇了头。
宋临源在想着话,怎么能让场面不这么干巴巴:“给你们班带了两个月的课,陈老师回来后,偶尔会在办公室提起你们班的上课情况。”
“......”
“我在书房看过你的照片。”迟雾看着他,手插兜里,语调无波无澜,直接把话挑明:“你也知道,对吧?”
她补充:“只聊成绩,犯不着到这儿聊。”
对面看向她,静了半分钟,才开口:“......原来你知道。”
他呼出一口气:“所以你,考六十分,是故意的对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你——”
迟雾没让他把那个字说出来,打断他的话,眼圈微红:“那又怎么样,是你自己走的,是你自己不要我和我妈。”
宋临源皱眉:“小雾。”
“别这么喊我!”迟雾眼眶红着,脾气上来了,心口微微起伏,喉咙吞咽,压抑着情绪。
宋临源静静看她。
“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来找我聊什么呢?”迟雾嗓音微哽:“这些话说给你听也没用,但你得知道,宋临源,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妈因为你听了多少难听的话,我从小又听了多少难听的话。”
她不想哭,但忍不住:“我妈生我的时候,我外婆生她的气,当晚没来,结果大出血,紧急手术的时候连个签字的人都找不到,你要是不想要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走,我三岁前我妈都觉得你一定会回来!”
“但你没有。”迟雾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咬着牙:“宋临源,你没回来。”
“抱歉。”宋临源想了一会儿,也眼睛红着:“但我没家庭,没孩子,电脑桌面上的照片是我侄子。”
他缓声解释:“我是不婚主义者,你妈妈怀你的时候,我动摇过,我很爱她,但最后还是觉得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年轻时爱玩,玩音乐,玩极限运动,轰轰烈烈地谈着恋爱,但没法接受将感情步入到柴米油盐的这一步。
阴沉沉的天空,雪已经开始下。
宋临源嗓音沙哑:“我不知道她把你生下来了。”
“所以呢,你有原因我就该原谅你了?”迟雾火了:“你有本事当初就管住自己下半身!”
宋临源有些难堪。
迟雾和他对视着:“现在是想干什么,想家庭圆满,重修旧好?”
风将身上大衣吹得翻起,沉默了一会,宋临源承认:“我忘不了你妈妈,想继续和她在一起,包括你。”
“是吗?”她不信这一套,真的念着,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联系:“要是真忘不了,那你这些年干什么去了?你和我妈,总有些共同朋友,想找,早就找到了。
“......”
“你没忘不了谁,你现在最多就是良心受谴。”迟雾无声地扯了下嘴角,下最后通牒:“聊到这就可以了,我前二十年跟你没关系,以后也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转身迈着步子往回走。
雪花落在身上,鼻子还在发酸,这个点出入校门的人很多,热热闹闹的一片。
迟雾出了校门,沉默看着泛白的路面和鞋头,街道在这个天显得寂寥,迎面刮来一阵冷风,猝不及防地灌进领口。
其实她对没爸爸这个事观念很寡淡,但因为这件事,有过很多个难受的瞬间,给她反反复复地加深印象
。
迟雾记得,她小时候有那么一天的傍晚,从外面回来,恰巧听见徐芳华和迟晴打电话,在争吵。
徐芳华问她是不是不打算要迟雾了,那头应该是点了头,随后徐芳华摔了电话,说她不要,那她也不要。
迟雾一直记得这个事,至今也没问出口,那个时候迟晴是不是真的过得很难,徐芳华说的是不是气话。
但有那么片刻,她是个谁都不要的小孩。
天色朦朦胧胧地暗下来,她害怕被徐芳华发现,躲到老房子旁的巷子里,坐在石阶后面偷偷哭。
那个时候,迟雾只有五六岁,很小的一只,周围有矮灌木,坐在那里就算有人路过也很难发现。
哭得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巷口走过来个抱着足球的男孩,谈屹臣犹豫地站到她身前,看她满脸都是眼泪的样,愣住:“一个人在这哭,傻了?”
对望几秒后,他抬手轻轻帮她擦掉眼泪:“被欺负了?”
“跟我说说,帮你欺负回去。”
......
小时候的那几年,迟雾甚至很认真地想过,妈妈为什么要生下她,为什么生下她,又不要她。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外婆可能也不想要她了。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和谈屹臣玩在一起,希望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谈屹臣可以看在他们是好朋友的面子上,收留她。
雪已经下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