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李婶给床换了新的床单,将床让给了方叔和章胜,自己则带着九儿进了另外三个女儿的房间,挤在了方梅、方兰和方菊的床上。
初秋的夜风从小小的木窗子里钻进来,伴着角落里、床底下的虫鸣合唱,让茅草屋檐下的人们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方义从村里伙伴的床上爬起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赶紧穿好衣服,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里。
此时,方叔和章胜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方义一头撞进家门,正准备进厨房时,却被方叔叫住了,“方义,今天有客人在,你就不用去厂里上工了。”
方义一愣,忙转过身看着方叔,尴尬地笑着说:“章叔叔由您陪着不就行了吗?张厂长好多天没来了,厂子里的事情很多,我怎么可以不去呢!”
方叔立刻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张厂长!张厂长!你天天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张达丰!厂子是他的,还是你的?要你这么瞎操心!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他的厂里做工了,就在家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哪儿也别去!”
方义一听这话,顿时火气直冲脑门,但碍于章胜在场,不好马上发作,只得将一口闷气吞入肚中,默默转身走进厨房。
他觉得父亲简直不可理喻!当着客人的面,如此训斥他,也太不给他面子了。要不是章胜在场,他一定会跟父亲认真地辩论一场,比个高低输赢。
李婶听见了方叔在堂屋的大声呵斥,便安慰方义:“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这样,越是有人在,他就越是嚣张。等过一会儿,他可能就好了。要不,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别去厂里上工了?”
方义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站在后院里,静静地看着柿子树上挂着的那些红得耀眼的小灯笼,忽然觉得它们一个个好碍眼。于是,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稍大的石块,瞄准柿子树的一根枝桠,狠狠地扔了过去。只听见“咔嚓”一声响,那根枝桠断了,连同上面挂着的柿子一起沉甸甸地掉落在地。
正在后院门口玩耍的九儿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喜得又蹦又跳,拍手叫着:“大哥好厉害!”说着,便一溜烟似的跑向了柿子树下的那根挂满果实的枝桠,高高兴兴地从上面摘下那几个红溜溜的柿子,有的已经摔烂了,流出诱人的红色汁液。
方义洗漱完毕后,没有吃早饭,独自坐在后院墙上发呆。
聪明乖觉的九儿后来发现,原来大哥不开心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李婶让她悄悄地送一碗粥给大哥吃。
九儿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粥来到后院,站在方义的面前,“大哥,不吃饭会饿肚子,饿肚子会生病,生病了没有钱看医生,就会像乔叔一样死掉,然后被埋进山林子里。”
方义愣愣地看着九儿,不知怎的,两行热泪突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仿佛两条决堤的小溪。他已经记不起来,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尝过眼泪的滋味了。
“大哥,你别哭嘛。你快吃饭,吃完了给我讲故事。我去拿故事书给你。”说完,她将那碗粥递到方义手中,然后蹦蹦跳跳地进屋了。
方义不想让九儿失望,便大口大口地吃了那碗粥。和着眼泪的白粥进了咽喉,似乎有点咸……
方义以为九儿是在跟他闹着玩,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却看见九儿真的拿了一本红色的“故事书”跑来了。“快看,这里面的故事一定很好玩,大哥你快给我讲讲吧。”
方义非常好奇地从九儿手中接过那一团红色,却发现原来是一条红绸子包裹着两个信封。这不是章胜之前从江南寄回来的那两封信吗?干吗还用红绸子包裹?这么神秘!
“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个的?”方义好奇地问九儿。
九儿忽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撅着小嘴说:“就是从爸爸房里的柜子上拿到的呀。你快给我讲讲里面的故事,好不好嘛。”很显然,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方义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不是什么故事书,这是信!是章叔叔之前从江南写给我们的信……”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来,当时父亲将江南的第三封信直接塞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仿佛有意不让别人知道似的。
于是,方义决定打开这封信,看一看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然而,当他看完那封信之后,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好似晴空里响起的一声炸雷。“什么?要把我过继给江南的慧子姑姑!”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又打开了第二封信,信中同样提到了这件事。
方义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愤懑了,他瞬间站起身,手里拿着那两封信直奔堂屋。
九儿不知道方义怎么了,跟在后面一直叫嚷:“哥哥,讲故事给我听嘛,好不好?”
堂屋里,方叔见方义闹脾气不吃早饭,坐在那儿生闷气,章胜正在一旁劝说:“方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天天去厂里上工,你忽然叫他不要去,他当然会有反应了。现在看来,是我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那件事确实得慢慢儿跟他说,否则会……”
这时,只见方义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将那两封信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大声问方叔和章胜:“你们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叔和章胜冷不防吓得浑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