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干净脸。
梁瑾终于缓过劲:“你的手……”
傅逢朝摊开掌心给他看,这次只割到了一个小口子,血已经止住连创可贴都不需要。
梁瑾皱了皱眉,傅逢朝顺手牵住他:“走吧。”
三楼有个锁起来的房间,梁瑾之前没来过,傅逢朝开锁推开门,里面是一间空荡荡的音乐室。
梁瑾顿住脚步,还红着的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
房间中间位置摆着的,是他心心念念渴望又不敢要的那把斯特拉德琴。
“去年在米兰拍卖行的秋拍上买下的。”
傅逢朝简单解释,推着梁瑾肩膀带他走过去。
“要不要试试?”
近距离看到这把琴,傅逢朝转头问他。
梁瑾犹豫不敢触碰,被傅逢朝捉起手摩挲上去。
傅逢朝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梁玦,我带你走吧,我们去米兰,去维也纳,去随便哪里,我带你去看世界。”
第49章 你自由了
傅逢朝的话说完,周遭所有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梁瑾像是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傅逢朝没有立刻说第二遍,带着他的手自琴弓抚摩至琴弦、琴身,细细感知:“要不要试试?”
梁瑾犹豫之后拒绝:“算了,我忘了怎么拉了。”
他的琴都在当年出事后的第二天被当做遗物一起收走了,十年没有碰触过的东西,他本能抵触,害怕自己拉不好而失望,索性说忘了。
“真忘了?”
“我——”
“忘了也没事,之后慢慢学,总能记起来,你的专业课当初没有学完,想不想继续?”傅逢朝问他。
梁瑾苦笑:“我都这个岁数了,还学啊?”
傅逢朝点头:“有什么关系,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梁瑾沉默,傅逢朝捉着他的手在琴弦上轻轻拨了拨:“先试试。”
“还是别了……”
“试试吧,反正这里只有我,拉不好我也不会笑你。”傅逢朝谆谆善诱。
梁瑾轻抿唇角,终于拿起琴坐下了。
一手握弓,一手抱琴,他的姿势陌生又别扭,十年的空白确确实实地存在,无法自欺欺人。
傅逢朝在他身前蹲下,鼓励看着他。梁瑾被这个眼神触动,深吸气,试了试音。
琴是好琴,名师制作又特地修复完好,在他手下淌出的却只有一些迟滞变调的乐音。
梁瑾反复试了几次,勉强拉完一小段,连傅逢朝这个外行都听得出,比当年差得太远。
“还记得谱子已经不错了,之后多练练就好。”
傅逢朝拉起他的手,慢慢抚摸过每根手指的指尖:“以前这里留的茧,特地弄掉的?”
梁瑾微微蜷缩起指节:“不太方便,就弄掉了。”
傅逢朝低头,在他指尖上逐一亲吻过去。
梁瑾看着这样的傅逢朝,又想起从前,还是觉得难受,抬手触碰上他的脸,小声说:“谢谢。”
傅逢朝问:“谢什么?”
“这把琴,”梁瑾说,“我其实也想拍,看了很久了,一直在犹豫,后来琴被匿名买家拍走,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傅逢朝微微挑眉:“所以呢,如果不是我拍下了,是不是又要遗憾一辈子?”
梁瑾:“……也许以后还会有。”
“我不推你一把,以后再有你也还是会犹豫不决,”傅逢朝拆穿他,“梁玦,你以前不是这样,为什么现在连自己想要的一件东西,都这样瞻前顾后地不敢下手?”
梁瑾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就算要到了也只能看着,看着我好像更难过,不如算了。”
“算了,什么都能算了吗?”
“也不是……”
梁瑾被他这样盯着,说了实话:“我和你的关系,不能算了。”
傅逢朝笑了声,再次提议:“刚才说的,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去看世界,去不去?”
梁瑾的心跳逐渐加快,像在溺水许久之后呼吸到新鲜氧气,心脏也随之重新鲜活跳动起来:“……可以吗?”
傅逢朝肯定说:“你想就可以。”
这样大胆而疯狂的提议,梁瑾第一反是不可以。
理智不可以,实际也不可以,可他被傅逢朝蛊惑了,这一瞬间当真信了只要他想就可以。
傅逢朝又一次问:“去不去?”
梁瑾终于在他期盼目光中缓缓点头:“去。”
出门、上车,除了证件,他们唯一带的行李只有那把琴。
在心神骤松下后,梁瑾很快靠着座椅沉沉睡去。
车开上入夜以后还在下着雨的高速,偶然经过的车辆疾驰远去,再没有其他的声响动静,像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他们。
傅逢朝回头,在微弱光亮里看到身边人熟睡的侧脸,视线停了片刻。
他其实更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将自己和梁玦真正关起来,不为任何外物和人事所扰,让他的梁玦每时每刻都在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一分一秒都不离开。等有朝一日肉身化成泥,血液碾进尘土里,他们还是在一起,永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