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图被紧紧地锁在方知锐怀里,明显感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浑浊的眼里逐渐清明起来,仰起头,看到他哥哥赤红的眼眶。
那是自林西图和方知锐第一次见面时,在对方脸上看到的第三种鲜明的情感,暴怒的、恐惧的,混合成一个可怖的漩涡。
五官都被这些情绪撕扯得模糊起来,只剩下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瞳孔,倒映出林西图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破碎又重聚。
林西图慢慢地眨了眨眼,眼泪随即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来,他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方才受到的所有痛苦和侮辱都发泄出来。
可他不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哥……哥……呜呜……哥哥……”
方知锐沉默地把弟弟拢在怀里。
他手心里握着一把出来找林西图前带的小刀,刀面狠狠地扎进掌心,钉在血肉中,鲜血滴滴答答地从指缝里涌出,弥漫出一股极浓重的血腥味。
有老师担忧地看到他手里流出来的血,想上前提醒,却被其他老师拉住了。
方知锐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仍由刀面在手心里越扎越深。他弓着背替弟弟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轻声问:“很疼?”
林西图闭上眼,没有回答,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哆嗦着身体喊哥哥。
方知锐抬起头,看向几个人逃走的方向,俞建鸣就在他的斜前方,在看到少年的眼神时心底一阵阵地发冷。
先前里面的痛苦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墨一般的恶意和仇恨,少年人明明有一张极俊美的脸,却在夜色中恍若恶鬼。
只是恐怖的眼神转瞬即逝,方知锐重新低下头,用受伤的那只手抹掉了林西图脸上的眼泪,连带着血迹也沾了上去。
“哥、你的手……”林西图哭声小了下去。
“没事。”方知锐和他贴着面颊,也闭上眼,“对不起,图图。”
“……对不起。”
林西图怔怔地望着他,直到方知锐垂下头,埋进弟弟伤痕累累的脖颈里,他说了很多声对不起,血和弟弟的泪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林西图看不清他的神色,把眼泪全都憋了回去。
“……”
伤口蓦地刺痛起来,是方知锐环着他肩膀的手在不知不觉地用力,林西图张了张嘴,喊不出痛,只能紧紧地回抱,在血和泪的滋味儿里回抱这棵扎在他心里的参天大树,他幻想里的超级英雄,意识也逐渐昏沉了下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方知锐的脸被狠狠地打偏,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他一动不动,没什么表情地把嘴里的血水给咽了下去。
林沐菡眼里含着泪站在他面前,头发凌乱,身上的工作服穿了两天都没来得换下。
一夜之间她的脸竟然显得衰老不少,眼白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他们就在急诊病房区的大门外,打了镇定剂的林西图就静静地躺在其中一个病房里。
林沐菡刚从学校回来,事情发生后隔了五个小时才了解到其中的前因后果,匆匆跑来医院,没想到自己的继子也在这里,从林西图被送来医院后就一直守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林沐菡慢慢放下颤抖的手,哑声道:“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是那个叫季时的学生主谋的是不是?你班上的同学说那个男生是季家的少爷,喜欢你很久了,一直得不到结果,所以才迁怒到西图身上,是不是?”
“……”
方知锐垂眸,没有说话。
“知锐,你说话呀!”
“……是。”
林沐菡的眼泪蓦地流出来,她跪下身,死死按住方知锐的肩膀,鲜红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里。
女人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哭得很难看,再没了温润美人的形象。
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是伤的林西图时,她就想,大概是老天对她的报应来了。
当初嫁给方裴胜不是没有想要变成富家太太的虚荣心,林沐菡爱美,也爱手握权力的感觉,和方裴胜结婚无疑能让她的事业走上坡路,成为别人嘴里阔绰的豪门太太。
但最后这些私心全成为报应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权贵圈根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只要有权有势就能为所欲为,即使是只有十几岁的高中生也是这样。
季时的背后有珠宝世家,也有其他同样家世显赫的同伙可以作伪证,他们特意把林西图叫到树林里,就是因为那里没有监控,逃跑时也能从小路一路逃到学校别的地方。
如果说得再残酷一点,在整件事里,只有林西图自己知道霸凌他的是哪些人。
凭什么她的儿子平白无故地受到伤害,那些伤害他的人还能逍遥法外?
如果当初没有嫁进方家就好了,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林西图会不会过得更幸福?
林沐菡痛哭不已,奔波了整整一天,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似的往下滑,头靠在继子的肩膀上,嘶哑道:“知锐,我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弟弟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说他昏迷前记忆就已经开始错乱了,苏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