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叽叽喳喳地走了。 饶是谢识之性情再淡然,此时也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少君,呃,少君……” 他编不出来了。 崇珏看他。 “少君顽劣。”谢识之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还是爱玩的年纪,世尊勿怪。” 夙寒声虽然平日颇为没谱,但谢识之却没料到他连须弥山世尊的场子也敢砸。 世尊虽然慈悲良善,但身居高位多年,此等冒犯必定勃然…… 崇珏语调清润,淡淡道:“既爱玩,那便让他玩个够,午后再来。” 谢识之:“……” ……大怒? 谢识之愕然。 竟然没有丝毫动怒? 崇珏说完,素色裾袍轻缓翻飞,转身欲回如归楼的佛堂。 谢识之还在怔然,却见清冷疏淡的世尊脚步突然一顿,从袖中拿出个小盒,屈指一弹轻轻飞至谢识之面前。 谢长老双手接过,肃然道:“世尊,这是?” 是责罚夙萧萧欺瞒尊长的法器? 还是让少君罚抄的经书? 亦或是…… 谢识之悄无声息倒吸一口凉气,还是说这是须弥山法器苦行芥,世尊震怒要将夙寒声抓去历练心境,学完规矩才能出来? 据说须弥山佛修生出魔障后,去苦行芥中历练苦修一遭,出来后便六根清净、皈依佛门。 谢识之越想越多,几乎拿不稳这小小的盒子。 崇珏道:“牛乳糖,萧萧自小爱吃。” 谢识之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牛乳糖,那就放心…… 等等,什么玩意儿?! 崇珏已重回佛堂中念经。 ……只留谢识之恭恭敬敬捧着那个带着奶甜香的盒子凌乱不已,许久无法回神。 天道昭昭,定是在做梦。 *** 夙寒声高高兴兴欣赏了一路戚简意面如菜色的脸,欣赏够平日里冷若冰霜不动如山的少年憋屈得几乎维持不住假面,这才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往回走。 说来也怪,明明昨日凤凰骨便 要发作,今日可倒好,如此烈的太阳他撑着伞竟然没有半分不适。 刚回到寒茫苑,伴生树温顺地贴过来,帮他将屋舍的门打开后,一袭黑衣的男人正坐在连榻上沏茶,似乎等候多时。 是谢识之。 夙寒声抬步进来,温顺道:“谢长老好。” 谢识之抬手让夙寒声坐:“戚少爷走了?” “嗯。”夙寒声莫名心虚,“刚走,我这回连崔嵬芝的一片叶子也没给他呢。” 夙寒声心里门儿清,徐南衔总是嚷嚷着要找大师兄来收拾他,大部分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但谢识之不一样——他是真的会告黑状,甚至会添油加醋,把夙寒声犯得小错夸大十分。 “戚少爷乃应煦宗贵客,少君理该相送,清晨缺席讲经也无可厚非,世尊并不会怪罪。”谢识之似笑非笑道,“午后少君可还有好友要送?” 夙寒声:“……” 伶牙俐齿的夙寒声被噎了下。 谢识之恩威并施,又缓和下神色来,从袖中拿出崇珏给的牛乳糖,温声道:“我记得幼时少君可粘世尊了,佛珠的软线都被你啃断好几根。瞧,这么多年过去,世尊还惦记着你爱吃牛乳糖,特让我给你送来。” 将盒盖打开,里面果然有十几颗雪白的方块乳糖,一股甜丝丝的香味扑面而来。 夙寒声嗅到那浓烈的奶香,眉头轻轻蹙起。 又不是三岁孩童了,竟然还拿哄小孩的招数来哄他? “我不爱吃糖。”夙寒声将盒子推回去,“我四师兄爱吃甜食,长老待会带去给师兄吃吧。” 谢识之眸光微沉。 这便是变着花样地拒绝了。 夙寒声不想去见崇珏,装模作样地捂着嘴咳了几声:“这几日跗骨许是要发作了,我着实不适,想先回去躺着休息。” 若是徐南衔早就暴跳如雷骂他了,可谢识之却只是淡淡注视着夙寒声,既不拦也不劝,沉默好一会,温和笑了笑。 “好,少君身子要紧,让长空熬了药,喝了再睡吧。” 夙寒声总觉得谢识之这个笑很意味深长,犹豫半晌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内室了。 谢识之喝了口茶。 在外面听了半晌的长空探出个小脑袋来,讷讷道:“长老,真的不 让少君去佛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