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客室的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短短不到三个小时,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对生父母最后的期望也彻底消散成沫。
我扶着前院回廊拐角处的红漆柱子,像是溺水之人终于获救那般,弓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带着寒意的冷空气顺着喉咙灌入到我的胸腔,渐渐安抚了我慌乱、不甘、失落的心。
只是为什么,竟觉得心里有些空
倏然,一只拿了纸巾的手落入眸中。
那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浅浅的香火气是张子君。
我缓慢抬头,一张写满担忧的俊颜落入眸中。
深紫色碎发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倒影着我仓皇狼狈的脸。
张子君嘴角微绷,白净的脖颈上,喉结微微滚动,像是酝酿了很久那般,艰涩开口:“我让乔千震和林心柔先走了。”
“对不起啊,我不该擅作主张让他们来的,我还以为”
我一把扯过张子君手中的纸巾,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道:“你没有错。”
其实张子君的意图很简单。
他把林心柔和乔千震叫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楚乔云商的真面目,然后好好和我相认,弥补我缺失的父爱和母爱。
可惜他终究是不够了解乔千震和林心柔。
更想不到这世间会有父母,为了养女而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张子君眼中泛起心疼和不忍,须臾,他温声道:“城叔说天凉,特意为你准备了参茶,喝一口吧。”
我原是想拒绝的,可触到张子君眼神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又说了谎。
那参茶恐怕不是城叔准备的,是他特意吩咐的。
他害怕我拒绝,这才拿城叔当借口
我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劳你费心了,那便歇一歇吧。”
回到中院刚才待过的那间休息室。
金丝楠木桌上已经摆了冒着热气的参茶和两碗素面、几碟咸菜。
看着桌上卧了鸡蛋的素面,我这才意识到已到晚饭时分了。
“多少吃点,别饿着自己。”
张子君扯着我在桌前坐下,说着将白磁碟里的酱牛肉,尽数扒拉到我碗中。
“你也别难受,我回头会好好和乔伯伯、林姨聊一聊的,他们一定是被乔云商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不用了。”
我打断了张子君的话,假装漫不经心的扒拉着碗里的素面。
人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情。
在乔千震和林心柔眼里,乔云商是受过良好教育,陪伴他们十八年的女儿。
而我则是一个连大学都考不上,在村子里被男人们欺负过的村妇。
乔云商是他们精心浇灌出来的花朵,是他们的骄傲。
而我不过是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甚至可能是他们完美人生中的污点。
一想到这些,我还是会莫名烦闷。
沉默几秒后,我轻吸一口气,抬眸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我不要他们了”
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紧,唇角的淡笑载着浅浅的涩,我压抑中心中的苦,诚恳道:“张子君,谢谢你啊,今日这事让我彻底看清楚了他们,免得以后抱着不该有的期待,那样更难受。”
说完,我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张家食堂的厨师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做面也讲究。
其面条必须是当日现拉出来的龙须面,酱油必得是用义马河水酿制的黄痰酱油,就连葱都得是当日现从地里摘的。
面条甫一入口,咸香的味道便溢满齿间。
可莫名地,我竟觉得味同嚼蜡
我如同个没事人般,大口吃着面。
张子君看了我许久后,也低头吃起自己碗里的食物,边吃边岔开话题道:“李芳芳怎么样了?之前我算过一卦,她和林暮雪之间的缘
分,不是能轻易斩断的。”
我手一顿,回想起芳芳的事情,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语气微微低沉。
“芳芳交了个新男朋友,过些日子她应该能忘记林暮雪。”
“新男友?”
张子君奇道:“可我明明算过的,她和林暮雪之间得纠缠一生啊。”
将最后一口面吸到肚子里后,我擦了擦嘴角的汤渍,抱着参茶,淡淡道:“卦又并非都是准的,若凡事都信卦,那便是迷信了。”
“芳芳对她的新男友很上心”
我烦躁地抿了口参茶。
李芳芳的新男友余晨澜其实是林暮雪的替身。
按照陈梦屿的说法,余晨澜对芳芳的感情也并非单纯,而是为了钱。
原本是想劝李芳芳不要这么做的,可芳芳说那会要了她的命,我只能放弃对芳芳的劝说。
“不仅仅是卦象这么简单。”
张子君无奈解释道:“像李芳芳和林暮雪这种与前世有关的缘分,很难去斩断的”
我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