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快进来。”
霂霂重新拉起许懿的食指,拽着她往屋子里走。许懿尽量小心不踩着地上的瓶瓶罐罐和鲜花。许懿来到陈也转床边,他侧躺着脸朝里。许懿站在他床头叫唤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声,可就是丝毫不见他有动静,许懿伸手去摇晃他,手掌心刚触着他裸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就立马收回了手。
“陈也,陈也,你醒醒,醒过来。”
她不断大力推搡陈也的背直至陈也迷迷糊糊睁眼转过来看着她。
“陈也,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她已经抬起他的胳膊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撑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试图扶他坐起来。但陈也浑身无力,实在没力气起来,许懿搬弄不动他,着急得都快哭了。
“你快起来。”
陈也轻轻推开她的手。
“不用,一会就好了。”
他的声音嘶哑,间或有字甚至说不出声音来,嗓子像是坏掉的磁带,带着闷响和很重的鼻音。许懿还是使劲扒拉他起来,她的手用力得直发颤,他的体热她害怕,这样的体温少说也有三十八度,怎么可以就这么任凭他躺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不行,必须得去。”
她说话已经带着哭腔。
霂霂站在鲜花中见他们拉扯已经爬上床,小小的手掌要帮着许懿拉着陈也的胳膊。但他才放上去就立马收回来,他连忙把手往自己身上擦,仿佛手被烫伤了就这么摩擦几下就不痛了。
“妈妈,爸爸好烫。”
霂霂都着急了,他强忍着不哭出来,但软糯糯的娃娃腔调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许懿伸手擦掉霂霂眼眶里的眼泪。
“爸爸只是生病了,我们带爸爸去医院。医生阿姨给爸爸打个针就没事了,不哭,霂霂。”
陈也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刚才推开许懿的手已经用掉他最后一点力气。许懿根本就不知所措,她一个人不可能把他扒拉起来,她眼珠子左右转,不断往左右前后看有什么工具把陈也搬弄起来。她最后看向了门口,她醍醐灌顶似的,楼里不可能只住着陈也一户人家,她顿时反应过来她可以去楼下敲门,求人家帮帮忙。
“许懿,我没钱。”
许懿刚转身大步往外走,但屋子太小了,陈也的话她听见了。她惊疑地转过来看着陈也。
“我给你的卡呢?怎么会没钱?”
陈也面上很平静,他说话有气无力,许懿得俯身才能听见他说的什么,耳朵几乎贴着他的唇。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蛮力扯开的抹布发出的撕裂声,他身上的水分好像都被烧干了,他的唇发白起干皮,偶尔许懿离得近,他的唇皮摩擦着她的耳廓。
“我拿去给霂霂买药了。我还得留着以后吃饭和租房子。没关系,我熬过去就好了。”
许懿听完他的话,瞳孔颤颤巍巍的,她皱眉转头去看他的脸,他勉强扯出嘴角颤颤巍巍地笑想要安抚她,但那笑底下带着白色的唇,许懿给吓哭了。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就从眼眶接连滑落下来滴在陈也脸上。
“陈也,对不起。”
许懿慌忙伸手去擦落在他脸上的眼泪,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指尖触到陈也脸上,让陈也在巨大的折磨里似乎得到了解脱。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贺寂州要逼就逼死她好了,陈也是无辜的。
“你哭什么?”
陈也想宽慰她,可是他说不出话。只说了一句唇语。
“妈妈别哭。”
霂霂伸手给她擦眼泪,她连忙眨巴落下自己眼里的眼泪,陈也再不送医院就来不及了,可她的手机怎么偏偏这时候被抢,她现在身无分文要叫她怎么办。她要下楼借钱。
“陈也,你等我,我去楼下借钱叫救护车。”
“霂霂你在这看着爸爸。”
她开了门,可是楼道全是黑的,陈也平时都会拿着手电筒上下楼,可是许懿不知道。她急着往楼下去,这里楼道的灯年久失修,她一手紧紧抓着栏杆,一手顺着墙壁去摸索。她不敢去敲门,她怕走错在黑暗中迷失,她顺着楼梯下楼,沿着来时的记忆走了三条街出去。
终于见到了光,可是她走错路。这里不是鲜花批发市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周围全部都是荒田,没有人家。她沿着路四处跑,终于见到一家小房子,她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能不能帮我打个120。”
老太太对她上下打量。
“不急,先进来坐坐。”
许懿太着急,根本就没看出来老太太不怀好意。
她来不及进去,打个120就这么难吗?她突然好像听见了女人暧昧的哼鸣,她看见老太太背后床幔背后若隐若现的床的晃动,她慢慢往后退。
老太太眼中露出奸光,她慢慢伸出苍老干瘦的手试图拽住她,在碰到许懿的手前一刻,许懿用力挥开手,头也不回往回跑。
等陈也睁开眼睛的时候,许懿正坐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病房里开着灯,几铺病床上除了陈也的位置全都空空如也。陈也的位置靠近床边,窗帘没拉,窗户最大程度开了一半,白炽灯映照在窗户的玻璃上,亮赤赤划成一条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