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戟走出去老远,王凤仪身边的贴身婢女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陆家世子爷可真是过分,昨日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居然还还没等散席就将小姐您自己扔下,今日见面,连个道歉的话都不肯说,当真是不贴心。”
王凤仪听了婢女这一番抱怨,淡淡一笑:“你还指着他对我贴心?他能答应这门婚事,怕是都是勉强的。”
“小姐您可是琅琊王氏的嫡女,本是入宫为后的主子,难道还配不上他个公府世子吗?这陆家世子爷当真是不知晓满足。”
“她不是不知晓满足。”王凤仪一针见血道:“而是他心里有心上人,一时半会容不下我。”
“小姐是说那個秦姑娘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
接连经历的这么几番冷待,王凤仪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模样,面对侍女的忿忿不平,她云淡风轻道:“那小姑娘怕是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了,他这才看不进去旁人。”
“小姐,那可是您要嫁的夫君啊。”小丫鬟蹙着眉:“他心里揣着别人,您倒是一点儿不着急?将来他若是宠妾灭妻,可怎么好?”
“我急有何用?”
王凤仪讪笑了下:“俗话说,强按牛头不吃草,他心里眼下没我,我还能强迫人家不成?”
见小丫鬟又要急着争辩,王凤仪摆了摆手:“罢了,你莫要替我担心,什么宠妾灭妻啊,这样的事,在公府是不会发生的,便是他心里一时没有,也不打紧,我琅琊王氏天之骄女,他陆戟早晚能看到我的好。”
知晓自家姑娘是个有心气又有主意的主儿,小丫鬟见状终于微微舒缓了心绪:“小姐说的也是,只是就是委屈了您,奴婢看着心疼。”
“没什么委屈的。”王凤仪停下了缓缓走着的脚步,转而看向身旁的婢女:“若是当初母亲允了族中的意思,送我入了皇城,那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又心机诡谲的,我这一生要受的委屈又何止这些。”
说着,她淡淡一笑:“眼下我要面对的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倒是不足为惧。”
陆戟回到青松苑,进了主屋,没见秦晓柠,复又折身出来,径直去了她从前住的后抱厦。
果不其然,小姑娘正在这里。
她端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个钱匣子,正在埋着头吧啦着银子数。
陆戟立在门口,定定的看着她,她数得专注,好半晌才发觉他。
“你怎的又回来了?”
小姑娘见了陆戟,她脸上带着惊惶,说话的空挡,忙不迭的开始收银子。
陆戟迈步进了屋子,瞥着小姑娘慌乱的模样,薄唇微启:“攒多少银子了?”
秦晓柠忙着的手一顿,随即抬眸看向陆戟。
“没,也没,没多少。”
她说得结结巴巴,见他盯着,复又来了句:“琥珀方才来给送月例,我就顺便数了下。”
“解释这个作甚?”
陆戟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脸色阴沉,冷声质问道:“心里有鬼?”
自然是心里有鬼的。
想跑路呢。
你都要娶别人了,却这般死死的看着自己,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跟她撂脸子。
你要娶妻,自己可曾埋怨过一句?
只准你放火,她为自己点一盏油灯都犯法吗?
心里虽然百般的怨怼,但小姑娘可不敢表现出来,莫看她平日里敢跟陆戟随意使性子,可这阵子陆戟被人逼着定下婚事心情不好,小姑娘不敢去触犯他霉头。
再说了,在这事情上,他也不会听她那一套所谓的道理,只要她透露出一点对他有二心的意思,在陆戟那里,就是大逆不道。
他这人霸道。
“我心里能有什么鬼?”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满脸的天真无邪:“不过是数一数我的私房钱而已。”
陆戟依旧冷着脸,垂眸看了眼被她捏在手里的银子,清冷的开口:“有多少私房钱?”
总觉得陆戟已经窥窃了自己的心思。
小姑娘有些发憷。
莫要她平日里跟他作起妖来不眨眼,但陆戟一旦动怒,小姑娘其实很怕的。
他宠着自己是真,但若是真的抚了他逆鳞,陆戟收拾起人来,也不手软。
那次她与那沈清书私相授受被他撞见,屁股不就挨了他一巴掌。
教训惨痛,小姑娘记得清楚。
“你问话呢?”
见她迟迟不语,男人再次问道:“有多少私房钱?”
小姑娘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见男人脸色冷峻,她蚊子似的哼哼着回道:“九十八两银子。”
说着,又瞥着他脸色,纳纳道:“还差二两,就攒够一百两了。”
陆戟沉默了下来,脸色依旧沉得厉害,周身冷肃得像是结了冰一样,让小姑娘无端的生出一种威压,唬得心里“砰砰”乱跳。
熬了好半晌,男人终于开口,声音缓和了些:“又没骂你?怕什么?”
小姑娘一委屈,眼泪噙了上来。
陆戟转眸看向她:“不准哭。”
就是担心被他识破心思,倒也不是非要哭,见他复又冷下了脸,小姑娘立马收回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