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根肿得变形的脸颊,顽强地挤堆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嘴里还在自嘲式的嘟囔,“今朝…有酒…今朝醉…醉死算球…”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又被死死按进酒桶里面去了。 “咕咚…咕咚…咕咚…”一阵闷响。 “那嬷逼的,也不打听打听我费二爷是个什么人,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给我往死里面按!” 费映屯额头上爆出几条青筋,看来他被林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行径,气的不轻。 “晓得了。”打手们按一会又拉他起来,再按…… “哎哟,这是谁呀,咱们没见过…” “这按下去,不死这肺恐怕也是废了呵。” “赌桌上借钱,这还了得,胆子贼大。” “……” 前院柜台这边,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整个翠微居里所有人的关注。 清末这年头,许多百姓的觉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不涉及自己,管他谁死谁活。 这些抽大烟,嫖赌的看客们,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林根惨样,自以为比他强,实际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 这里面,只看热闹没人敢出面劝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翠微居的规矩,以及费二爷的底细。 林根早已没有了挣扎,打手们没得到停止的命令,只能继续歇着按。 这有点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这下可惨了,再按下去还真的会呛死人的呵。”围观人群中,终于有人提出疑惑。 但费映屯铁青着脸,并没有叫停。 “住手!” 突然,一道断喝声从人群后面,翠微居大门处传入。 人们纷纷回顾头去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中等偏高,体格健壮的农家汉子,拨开人群钻了进来。 他的后面还跟着个二十郎当岁,衣着华丽的高大男子。 二人都是剑眉紧锁,脸色铁青。 来者正是匆匆赶到的吴老三和陈天华。 见有人出面扛头来了,费映屯示意打手们松手,将林根从酒桶里提了出来。 此刻的林根已是奄奄一息,鼻子里勉强留着一口气,紧闭双眼,处在昏迷状态。 打手们一松手,“嘭…”的一声,他的脑袋与地面来了个零距离接触,额头顿时撞出了血。 吴老三心疼的上前二步,瞧了瞧瘫软在地上,尚在喘气的林根,蹙眉皱眼地盯着费映屯,大声质问道: “费二爷,你们凭什么把我的兄弟弄成这样?” “凭什么?” 费映屯白了吴老三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费二爷,就应该知道我翠微居的规矩,他在赌坊里借了钱,可又不想还,这还不该打吗?” “若真借了钱,让他还钱就是了,你费二爷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把人往死里整,这没道理啊?!” 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陈天华,突然开口说话了。 只见他脸上是一片冰霜,墨黑的双眸中翻滚着怒火,一股煞气扑面而去,逼得费映屯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他大义凛然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为吃惊,一片怔愣! 就连吴老三也觉得冒失,这话很冲且带着火药味。 “这小子是谁呀?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得看清楚形势呀!” “就是,他肯定不清楚费二爷的为人,在谢桥敢跟他扛头的,被打个头破血流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看来,后面有好戏看啰。” “……” 翠微居里的所有人,无论是赌客、嫖客还是大烟鬼,或是侍者佣人,都认为这位年轻人出面扛头,是在自寻死路。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清末这种没觉悟的时代,世间爱起哄的人比较多,何况在翠微居这种地方。 谁都没想到,费映屯却一下子被陈天华特有的气场给镇住了,他硬是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被一个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子给逼迫住了,这也太丢颜面了吧,传出去他费二爷在江湖上怎么立足? “嘿嘿,还真有人出来为这死猪扛头,你是他什么人?!” “少费话!他差你多少钱?我来帮他还!”陈天华不耐烦的大声喝道。 “少当家的,不是说好我来出面吗?”此话一出吴老三紧张了,他认为陈天华不知道时下赌坊里的状况。 赌红了眼的赌徒,犹如失去理智的疯子,只要能借,就是一座金山他都敢签字画押,然后再押上。 而林根就是这种烂德性,吴老三猜想得到,林根借的赌资肯定不会少。 “哎哟喂,这位阔少就是林根的少主吧,咯咯…咯…好有气派,绝对称得上是绍兴地界上的大佬,瞧这身扮相,咯咯…” “林根他啊,咋晚手气不太好,死拉活拽的要借钱,这不…笼总从我这里拿了五百块银洋,这可是我做生意的辛苦钱呐。” 在旁冷眼旁观的梅姐,她抢在费映屯开口前亮相。 她猛然搞清楚这年轻人是谁了,立马欣喜若狂,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哎哟妈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扭着屁股往陈天华身上凑,一股劣质胭脂香粉味,薰得他皱起了眉头。 “五百块银洋?” 听得这数字,陈天华也是大吃一惊。 他看了眼在旁哭丧着脸的吴老三,再扭头看了看瘫在地上的林根,气不打一处来。 他勾起脚正想给这混球一下,但还是忍隐而不发。 此时的林根,人是站不起来,但恢复了部分神智,他见陈天华和吴老三来了,连忙扑上去伸手抱住他们二人的脚裸叫屈道: “少当家的,吴三哥,这是他们搞的‘仙人跳’赌局,我被蒙骗的。” “呸…” 老鸨梅姐啐了林根一口唾沫。 原本昏死过去的林根突然间开了口,还说是被翠微居设局骗了,她顿时恼羞成怒,骂骂咧咧道: “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