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他,正在教室的窗户外东张西望。 他像是个偷窥者,有点不好意思地回过身来,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位年轻女子,实足年纪应该不到二十岁吧。 娥眉杏眼、皮肤白皙,身着蓝色斜襟旗袍,脚上一双平口绣花鞋,怀抱二本书籍。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陈天华,发出疑惑的声音。 窗外响动也惊到了室内上课的师生,所有眼睛齐刷刷看向窗外这位偷窥者,那位老师,脸上表情明显是十分不悦。 中断了他的教学,也扰乱了思绪,让好不容易注意力集中起来的学生们,又开始叽里咕噜、叽叽喳喳。 闹成了大红脸的陈天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窘境,他十分尴尬地摇着双手说道:“不不…我不是这学堂的学生,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谁?” “山阴县双栖乡的刘大小姐…噢她的大名叫刘…玉…芳。”陈天华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起来,幸好还记得她的姓名,才不至于再出洋相。 “噢…你找得可是文雄先生,镜明学堂的督办?” 那女子边说边上下打亮着陈天华一番,见其穿苎麻长袍,圆口千层布鞋,手上一把折扇,怎么看像是个有学文的样子。 “对对…就是这镜明学堂的督办。”陈天华记得刘玉芳告诉他,说她是镜明学堂督办。 清末的学堂督办,也就是后世的学校校长,官办学堂,督办是个官职。 至于文雄,应该就是她的字号吧。 哎哟,一个绝色美女,取了个男人样的字号:文雄,有点纠纠武夫的感觉。 “先生,既然你找文雄先生,就请跟我来吧。” 那位年轻女子轻吟一声,就在前面带路了。 陈天华第一眼就发现,这位年轻女子跟刘玉芳一样,属于新派,瞧她的一双脚就知道,并没有裹小脚。 在清末,有钱有势的大小姐,不在闺房静修,不包裹小脚的,大都就是属于新派人物。 这充分说明:在清末已有不少达官贵人家,早就悄然接受洋务、洋教,也认为女子裹脚是一种落后,对人性的伤害。 只有在相对闭塞的乡下,三纲五常的儒学盛行,家境富裕点的女孩,也没什么反抗精神,都得裹脚。 像母亲薛婉珍,大舅妈,外婆就更不用说了,还有那个势利眼刘婶,她们都是裹脚的。 在乡下称为大脚女,那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孩,要下地劳作啊。 但凡陈天华在双栖乡西埠头村接触到的成年女子,大都是包裹脚的,只有穷人家才没有。 走进督办室,陈天华一眼就认出了刘玉芳,“见过大小姐。” 他双手作揖,口中朗声道。 “你…你是…土根…” 刘玉芳怔愣了半晌,终于认出陈天华来了。 二个多月没见,陈天华变化太大了,尤其是今天这身打扮,跟那日借尸还魂的模样,差得可不是一点半星,绝对不像是同一个人。 好在陈天华进门就作揖,称呼她为大小姐,她才反应过来。 因为这个称谓,除了西埠头村里的村民乡亲,外头可没人这么尊称她的。 所以,她在西埠头村里的年青人里猜着排,就落在陈土根身上了。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她半晌都认不出来。 见陈天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又是一阵惊呼: “哎呀土根,真的是你呀,二个多月不见…你你是怎么想到进城来了?” 刘玉芳自从离开西埠头村回到镜明学堂,她心里还一直牵挂着土根的情况,因为她无法想像出这个少年,将来如何还清这么多外债。 镜明学堂原来就是绍兴府最大的官办学堂,但以前是教旧学,儒家那套知乎再也,礼仪信知性,三纲五常…… 现在,朝廷颁布新学旨意,绍兴知府立即响应,把镜明学堂命名为绍兴中西学堂,专门聘请新学派的人士前来办学。 刘玉芳乃唯新派梁启超嫡传弟子,妥妥的新学代表人物,又是绍兴本土人士,还是位女子,所以,绍兴知府李存浩专程请她来担任中西学堂的督办。 当初在西埠头村,她就想让土根来学堂做校工,在她关照下,包吃包住每月十个银洋还是可以给的,那他欠范家四十银洋在年底前还是可以归清。 可不曾想,土根他还不愿意,她也不能勉强。 今日想见,刘玉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土根债务,要不是旁边有人,她就开口问了。 “禀告大小姐,我是进城来办点事,顺道过来瞧瞧你,嘿嘿…”陈天华脸红了红,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感觉。 那天,刘玉芳的形象在他脑海里烙印太深了,这是他穿越时空以来,遇到的第一位美貌女子,而且还是新潮,人又善良,嘿嘿…… “那师姐,噢督办大人,我先告辞了。” 领陈天华进来的年轻女子,见他们俩人都接上了头,刚见面就腻腻歪歪,瞧上去蛮亲热的,自己当然最好是溜之大吉。 “哎哎倩华…你先别走,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村同乡陈土根,土根…她叫李淑贞,是我上海经正学堂的小师妹。” “土根见过李小姐。”陈天华很恭敬地一揖,原来她还是刘玉芳在经正学堂的师妹,看上去比师姐是要小上好几岁。 “别叫李小姐了,就叫我倩华吧。”李淑贞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又大大咧咧说道。 “在下不敢。”陈天华回复道。 他心里暗忖,这位李淑贞显然是绍兴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倩华是其字号,而他初次见面就直呼其字号,不太妥吧。 况且,以他目前这个身份地位,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 “好啦好啦…倩华,土根还不太适应新学新派,先别管他,你去食堂叮嘱梁厨,中午请多做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