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样阴狠的眼神注视着,月予忆居然依旧没有害怕或者慌张的表情。
她困惑地回答:
“对啊,我是影系异能,和你一样,怎么了?”
血清注射完毕,月予忆把空针管扔到了一边,手中握着两把影系异能凝聚而成的刀刃,再次冲进了丧尸群中。
和他一样。
哈,和他一样?
闻唳很清楚,对于S级影系异能者来说,眼前这些丧尸根本不成问题,就算被咬上一口也死不了。
因此闻唳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分析战场上的月予忆。
他随意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将不知道多少扑上来撕咬的丧尸砍成了碎块。同时,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月予忆。
月予忆的作战能力很强,动作敏捷迅速,节奏有条不紊,同样是在杀死丧尸的同时取走晶石的手法。
显然受过专业训练,而且受训程度不在他之下。
那就奇怪了。
给S级影系异能者制定的训练都是什么类型的呢?
在这一方面,闻唳很有发言权。
比如,极寒和极热交织,模拟被丧尸伤到之后的体温失衡。
比如,被关进没有一丝光线和声响的小房间里,直到彻底适应黑暗。
再比如,电流、窒息、催眠、慢性毒素……
为了把异能者的异能发挥到极点,要先把他们的身体逼迫到极限。
闻唳从来都不是不怕疼,他只是能忍。
从小开始,闻唳对于忍痛这件事就无师自通。
饶是如此,在第二个和第三个基地的受训经历,永远都是闻唳此生的噩梦。
作为S级影系异能者,闻唳所经受的训练永远都是最高规模。
他见过许多训练程度在他之下的异能者没能熬过去,最后变成了失去一切感知、只懂杀戮的战斗机器。
闻唳不想变成那样,他觉得那样活着还不如直接去死。
甚至,闻唳之后再见到那样麻木的异能者时,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庆幸。
庆幸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还活着,庆幸他虽然不懂爱和恨,至少还懂得什么是厌恶。
再之后的想法是骄傲。
看啊,只要他不想死,这个世界就没办法让他求饶。
他永远都不是行尸走肉,这当然很值得自豪。
有人说他阴暗,有人说他冷漠无情,那又怎样?就算他的日常就是单纯想死,怎么死,想死在哪,只有闻唳自己说的算。
为了做到这些,闻唳把自己的整个灵魂打碎了再重组了无数次,逼迫任何乐观或悲观的情绪都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那月予忆呢?
她又凭什么?
闻唳目不转睛地看着月予忆在丧尸群中战斗厮杀的狠决动作,逐渐在心中确认了一些事。
她是从某个高规模的大型基地里逃脱的。
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经历了万般折磨,最终逃出生天。
然后,她幸运地被绿色曼陀罗捡到,成为基地一员,开启新生活。
如今,她成为基地所有人眼中灿烂的小太阳。
她阳光、她鲜活、她明媚。
她甚至还相信什么“生生不息的希望”。
老天啊……
闻唳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越来越癫狂,笑声与身边丧尸的嚎叫声杂糅在一起,最后凝成了他的刀刃上飞溅的墨绿色脓液。
老天还真是会找乐子。
闻唳猛然间明白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他遇到月予忆。
为了告诉他,你看啊,你并不强大,有人能在经受和你一样的痛苦后,活得比你更洒脱更快乐。
承认吧,你曾经引以为傲的全都一文不值。真正能被世界好好爱着的人,是在经历一切之后,依旧爱这个世界的人。
而你只能是个在阴影里腐败的废物。
可是凭什么?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好好活着,再好好死去了!
凭什么要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凭什么要他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自惭形秽?
这世界就这么想看他自暴自弃的样子吗!
闻唳发狠地劈砍着身边的丧尸,想把心中郁结的怨气一并砍出去,与满地粘稠的污浊混在一起。
这个恶心的世界居然过了这么久,还能让闻唳的反胃感达到新高度。
他大笑着,连手中的短刀都因为前所未有的情感波动而剧烈变幻着。
月予忆注意到了闻唳的不对劲,用双刃砍出了一条通道,跑到了闻唳面前:
“你怎么了?异能怎么这么不稳定?”
她的脸颊溅上了丧尸的血液,衣服上也一片狼藉。
可即使如此,闻唳还是在月予忆的眼中见到了澄澈的关切和担忧。
这就是月予忆看他的感觉吗?
被世界折磨疯了的可怜虫。
老天啊。
你凭什么要让一个真正“强大”的人,来这儿可怜我?
闻唳再也受不了这种眼神了。
“用不着你管我。”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把身边一个咬上来的丧尸切成了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