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野不知道自已还能说什么。
他从来不信命,可如今,在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居然是“宿命”。
早知道……
唉,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就算那时候就知道她是月予忆,按照自已当时的臭脾气,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下马把月家骂一通,把人家姑娘直接气哭。
这样一想,当年不知道那姑娘就是月予忆也挺好,至少不至于落得个最糟糕的初遇。
至少如今月予忆想起六年前的穆天野,脸上是调侃而非厌恶。
非要说的话,只是有些遗憾吧。如果早知道再次重逢,月予忆和月家变成了这般样子,当年就该……
想到这儿,穆天野苦笑了一声。
没什么区别,就算把已注定的结局告诉月家,月家也绝不会后悔。“清风朗月”,月家的信条即使被烧成了灰烬,也不会更改。
月予忆就是最好的证明。
穆天野看着如今只剩魂魄留在世间的月予忆,勉强扯起笑容:
“早知道当年至少请你吃块糕点、喝壶茶。”
月予忆笑着摇头:
“当年若是让你知道我就是月予忆,你怕不是要当场和我理论一番,哪里顾得上请我喝茶。”
穆天野反应了过来,月予忆绝对不会被北原大马吓得不会动弹。当年她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是不想让自已看清她的脸。
说的也是,他当时横冲直撞地跑到了问月河畔,任谁看了都不像是好人。
他哑然失笑,沉默着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穆晓端着砚台回来的时候,立即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唤了一声:
“少主,笔墨准备好了。”
穆天野借势走了过去。
他抖了抖肩膀,苍鹰飞起,盘旋着寻找落脚的地方。
周围的树木早已被烧倒,废墟上只剩凌乱的砖瓦。
穆晓举着砚台、穆天野把纸条搁在点点的身上写着回信,乌雪背上驮着行囊。
没有一处能让苍鹰看上眼。
豆豆习惯落在人的肩头,或者停在高处俯瞰着地面。如今盘旋了半天,能让它选为落脚地方的,好像只剩下陌生女子的肩头了。
打定主意后,豆豆目标明确地飞向了月予忆的方向。
穆天野刚写好字条,回身就看见这一幕。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该担心的是月予忆还是豆豆。
他张开嘴,刚想大喊一声“小心”,喊声就被惊愕的情绪掐在了喉咙中。
他看到豆豆平稳地落在了月予忆的肩头。
这怎么可能?
不止穆天野和穆晓看傻了,就连月予忆的表情都凝固了。
她不敢置信地侧过头,看着安静地收起翅膀落在自已肩上的苍鹰,一时间不敢动作。
穆天野喃喃着:
“穆晓,是我看花眼了还是……”
穆晓的声音打着颤:
“少主,咱们两个可能一起看花眼了……”
月予忆抬起手,试探性地探向了肩头的苍鹰。她的动作迟疑,直到指尖终于落在了苍鹰的羽毛上。
她“感受”到了苍鹰的存在。
豆豆打了个哆嗦,抬起翅膀拍了一下月予忆的手,又重新收了回去。
如今豆豆看起来比在场的两人一鬼要镇定得多。
穆天野冲到了月予忆面前,眼神惊讶又惊喜。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触碰月予忆,手指却再次穿过了月予忆的身形。
他刚浮现的笑容就这样凝滞在了嘴角。
怎么回事?
月予忆的表情比穆天野还要茫然。
穆天野不死心地换了只手,可和刚才一样,他的手再次直接穿过了月予忆的身体。
这不讲道理吧,他连豆豆都比不上?!
他问月予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月予忆眉头微皱,认真感受了一下,回答:
“肩头能感受到一些重量,没有其他感觉了。我……我再试一下。”
她学着穆天野刚才的动作,稍微动了动肩膀,豆豆不满地叫了一声,回到了穆天野的肩上。
月予忆蹲下来试图抚摸地面上碎裂的砖瓦。
不行。
她飘到穆天野身后,指尖轻轻搭在了明水谣的剑鞘上。
也不行。
她又飘到了穆晓的身边,用认真严肃的语气问:
“冒犯了,我可以试着触碰你一下吗?”
穆晓赶紧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自家少主,又飞速收回了眼神,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可以!”
这可是月姑娘亲口要求的,和他没关系!
月予忆小心地伸出手指,点在了穆晓的肩膀。
不行,碰不到。
穆晓不知道自已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做出遗憾的表情。
他只能顶着穆天野投来的死亡眼神,快速地对月予忆说:
“月姑娘,你试着碰一下点点和乌雪?”
月予忆眼神一亮:“你说得对。”
她飘到一旁的两匹马身边,忐忑地伸出了手。
难以解释的状况再一次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