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舟失眠了。
他注视着镜子中自已五颜六色的炸毛卷发,沉默良久,突然崩溃地抱住了脑袋。
好丑!
他下午到底是以什么形象出现在月予忆面前的?
四五年没见,老同学重逢,怎么会变成这么尴尬的场景。
尤其那人还是月予忆!
在月予忆面前丢脸,这件事情的噩梦等级可比“年级第一被抢走”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简星舟往脸上泼了一捧凉水,深吸了一口气。
必须找机会说清楚,坚决不能让她误会。
……顺便把头发染回来!
第二天一早,简星舟就冲了出去。
等他顶着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深棕色头发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简星舟特意先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才忐忑地站在月予忆的门前。
深呼吸,不紧张,就是敲个门。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无人应答。
她不在家吗?
……那就改天吧。
反正他的大学就在这座城市,他至少还会在这里待上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怎么说都足够解开一个小小的误会了吧?
简星舟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结果整整两个月,简星舟都没再次遇到月予忆。
两个月后,董之夜的酒吧里。
叶彦和肖语瑶考上了隔壁城市的同一所大学,过几天就要出发了,简星舟今天来和他们再次聚一次。
三人干杯,口中嚷着今日不醉不归。
叶彦好奇地问:
“简少爷,你爸妈还没联系你吗?”
简星舟郁闷地回答:
“前几天联系了,让我玩够了疯够了就赶紧回家,他们要给我做大学期间的成长规划。啧,头疼。”
叶彦感慨地摇头:
“这就是富二代的苦恼吧……我等凡人反正是不懂。夜哥,你懂吗?”
董之夜耸肩,不作回答。
简星舟略带醉意地趴在吧台上,咕哝着:
“我有时候也想不懂,到底是我爸妈不称职,还是我不懂事。都说他俩是教子有方的优秀企业家,他们给我的物质条件也确实没缺过,但我就是不开心啊……难道真的是我矫情?”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想通了,简星舟使劲晃了晃脑袋,又灌了一口野格。
他其实并不喜欢野格的味道,总觉得它又齁又呛。
那为什么还要喝呢?
简星舟也不知道。
十六岁那年,他和父母再次吵架,跑出了家,跑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被父母多次告诫成年之前不许沾酒精的简星舟,赌气从货架上根本看不懂的迷你洋酒中随手捞了一瓶。
野格。
从此这种诡异奇妙的味道,就成了简星舟心中“反叛”的代名词。
连简星舟自已都说不明白,他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一边抗拒自已的出身,一边离不开它带给自已的光环。
没出息。
简星舟趴在吧台上,思绪恍惚中飘了不知道多远。
微醺的叶彦搂着醉到傻笑的肖语瑶,拍了拍简星舟的后背:
“简哥,我们先走了啊,你早点回去,有事打电话。”
简星舟胡乱地摆了摆手,重新趴在了吧台上。
董之夜给简星舟递了一杯柠檬冰水,无奈地说:
“喝完这杯回去吧,用不用我帮你叫车?”
“……没事。”
简星舟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口灌下一整杯柠檬水,踉跄着走出了酒吧。
夏夜的晚风伴着月色淋了简星舟满身,将他漂浮的神智牵扯回了地面,再随着蒸腾的酒精飘远。
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酒精的味道。
那为什么要喝?
实际上只是在较劲吧,在和自已无意义地较劲罢了。
简星舟低着头,固执地沿着马路两边的地砖走直线,心中没来由的烦躁搅成了一团。
要是让爸妈知道,又要训自已了。
“星舟,你长大了,你要稳重起来,不要让别人笑话你,不要让爸妈为你丢脸,你可以做得更好。”
啧。
这就是最让简星舟觉得心烦的地方。
父母说得没错,但他就是听着不舒服。就好像“优秀的儿子”这个词语,对爸妈来说“优秀”的意义远高于“儿子”。
或者,“优秀的继承人”这个说法更妥当。
别再想这些矫情的事情了。
简星舟走着歪歪扭扭的“直线”,一路走到了公寓外的公园中。
已经凌晨了,刺眼的路灯比月亮还要扎眼,不讲理地把惨白的灯光一股脑地泼在简星舟前行的路上。
简星舟却突然不想走了。
他坐在了路灯下的长椅上,眯着眼看着路灯下胡乱飞舞的小虫。
刺眼睛,不看了。
想干什么?不知道。不想回到租的公寓,不想回家,也不想在这儿待着。
酒精害人不浅,把简星舟深埋在心底的孤独怯懦全都挖了出来,再逼迫他肆意嘲笑着和“完美”二字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