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了。
林浅擦干身上的水渍,裹上浴袍走了出去。她一整天精神都有点恍惚,此刻走进主卧客厅,视线里装入男人熟悉的身影,她愣了好一会儿,直至傅聿川走到她身前,他的影子将她笼罩之时,林浅才回过神:“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刚到家。”
“是吗?我好像没听见车声响。”
“洗澡水声掩盖了外头的声音吧。”傅聿川说着,牵上她的手,不知是水汽蒸发还是其他原因,她的手有点凉,“韩嫂说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算不上心情不好,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两人走到沙发前。
林浅一如既往坐在她喜欢的贵妃椅上,傅聿川去拿了吹风机,折返她身旁给她吹头发。林浅记得他第一次给她吹头发是在新疆旅游的时候,她玩得太累了,回酒店就只想躺尸。傅总将她从床上拎了下来,硬是把她塞进浴室里要她洗澡。
说是在外逛了一天身上灰尘多,不干净,等她洗完澡,又擒着她把头发洗了。洗是洗了,洗完林浅用干发帽裹着头发就脸朝下趴在床上睡着了。她睡意朦胧间感受到头顶暖洋洋的,风机呼呼地吹,第二天起来头发是干的,他还给她抹了些护发精油。
傅聿川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的。
因为母亲是女性,儿时见母亲做过,但他从未有过实践。这也算是用眼睛从母亲身上学到的东西,实际操作在妻子身上。效果还不错,没有太大失误。
头顶的风很暖。
他指腹轻柔,触摸在她的头发上,林浅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眯了眯眼睛,身体本能地朝傅聿川贴近,靠在他身上。
良久。
风机的声音关闭,傅聿川将东西放回原位。注视着他折返沙发,林浅目光定格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人离近了,她仰头望他,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殉情这件事吗?”
傅聿川:“相信。”
林浅张了一下嘴,到喉咙上的那句“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吗”被她吞了下去,改换成:“你会不会觉得那些殉情的人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往前走,怎么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性命,跟着一起走?”
傅聿川注视着她数秒钟。
她真的是被今天的跳楼现场给吓着了,多半是留下了阴影。所以脸色不太好看,说的话也都关于那对殉情的夫妻。
傅聿川在她身旁坐下,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我们不是当事人,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也没有经历过他们的生活,所以我们没有立场去评判他们。”
“殉情这件事本身没有对错,它是个人的选择。就像很多丧偶的人,在丈夫或妻子去世后二次嫁娶,这也是个人的选择。选择没有对与错之分,只看自己心里怎么想。”
林浅抿了抿唇,她说:“你是傅氏集团的执行长,在伦敦打拼多年,回京城又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全凭自己走到现在,无背景无靠山无人撑腰,我觉得你是个理性的人,对吧傅聿川?”
傅聿川没太懂她的意思。
宋衍之告诉他,任何时候只要他听不懂女人的话,顺着她往下说一定没错。于是,傅总点了头,应着:“嗯。”
他是个理性的人。
林浅说他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还真奏效了,在他应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林浅锁紧的眉眼有了松下来的迹象。她扬起唇角与他笑了笑,道:“时间不早啦,你去洗澡吧。”
傅聿川往浴室去了。
望着男人背影消失在客厅外,林浅收回视线。她倾身拿过茶几上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进入浏览器,页面刚好处于咨询问答的聊天框。
傍晚回梨园她想了很多,还用手机搜了一下:“什么样的人更容易殉情。”
底下好多回答。
有几条是自称心理专家的医生回复的,说是感性的人更注重情感和精神的寄托,容易追随爱人一起离去。理性的人擅于顾全大局,权衡利弊,殉情的几率小。
其实。
就算有这个搜索和傅聿川亲口应了的答案,林浅内心还是无法平静。医院大楼那滩血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大到她觉得自己不负责任且自私自利。
她是一早就知道自己患癌的。
没告诉任何人。
这些日子她享受着身边人的关爱与善意,尤其是傅聿川。她觉得傅聿川是喜欢她的,只是他不会表达。如果她的癌症治不好也无法延长寿命多活几年的话,她死掉了,傅聿川会不会很难过?他的前半生已经过得足够辛苦,林浅不希望他再受苦了。
-
林浅夜里睡不着。
她和傅聿川同床共枕有了些时日,逐渐习惯了他的体温和呼吸。躺在他怀里,隔着薄薄的浴袍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林浅忽地想起一件事。她抬头望他,他闭着眼睛,床头的睡眠灯光映照出男人脸上的疲态,他上了一天的班很累了,还是明天再说。
“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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