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窈又给宁远侯添茶,笑嘻嘻道:“葛伯伯,您瞧,我家八哥哥不知在哪儿打瞌睡呢。
闹这么大阵仗,大太太、三太太都气得病了,后宅一团乱,奴才们才敢爬到主子头上。
该看的热闹,您也看完了,葛伯母和葛四妹妹等着您的消息呢,要不,您回去陪陪她们?”
她朝他眨眨眼睛,轻轻倾斜茶壶,茶水落到桌案上,指尖蘸了茶水,写了个“回”字。
宁远侯疑惑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施窈拼命朝他眨眼睛,面带懊恼,一副“你怎么看不懂呢”的眼神。
宁远侯越发懵了,到底什么意思?回去?然后呢?
难道侯府出了什么事?
他心里没底,生怕施窈听了什么风声,家里妻女有什么事,由是轻笑一声,抖抖衣摆起身,抱抱拳,头昂得高高的,一脸睥睨不屑:
“罢了,既府上乱成一锅粥,施明晖那小子仍藏着,就当我从前瞎了眼,错看他了。这亲事,我改日再来退——总之,是退定了的。告辞!”
说罢,宁远侯心满意足地离开。
先回府看看妻女,然后去找谢见微,向这老家伙讨教讨教,谢家怎么推掉亲事的。
施家爷孙三人,客客气气送走宁远侯,最后由镇国公陪着送出大门。
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在涵虚堂门口,竟撞到鬼鬼祟祟的乐安宁。
老国公黑着脸问:“明玮媳妇?你怎地出了二门?躲这儿作甚?”
施窈纳闷,乐安宁胆子可真大,之前在关雎院外,便发现二嫂子鬼鬼祟祟地尾随,一路跟着看她搜施明晖的院子。
怎么还跟出二门了呢?
这凑热闹的劲头,真是够离谱的,不怕老爷子一怒之下,赏她几板子?
乐安宁唬得花容失色,朝施窈看两眼,尴尬到脚趾抓地,行礼赔笑道:“请老太爷安。我瞧着二妹妹出了二门,怕她受男仆欺负,便跟出来。既二妹妹没什么事,那我便回去了。”
说罢,匆匆带着两个丫鬟溜了。
老国公的心思没放乐安宁身上,看她离开,回头问:“你方才给宁远侯写的什么字?他怎么一瞧那字就走了?”
施窈笑道:“也没写什么字,就写了个‘回’字,回家的回。”
爷俩回到待客的正堂,老国公果然看到茶案上有个“回”字,想了想,问:“什么意思?”
施窈捂嘴笑道:“祖父,宁远侯就和您一样,想多啦,以为我有什么意思呢,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回家的意思罢了。
你们大人呀,就是思想复杂。老爷子,我弄走宁远侯,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快夸夸我呗!”
老国公:“……”
他朝施窈看了两眼。
施窈无辜地回望。
半晌,老国公沉水似的脸,蓦地绽开笑容,伸出食指点点她:“你呀!鬼灵精怪的,竟连宁远侯也敢糊弄。还要我夸你?不打你板子就是好的了。”
施窈笑嘻嘻道:“多谢祖父夸我冰雪聪明、才思敏捷、胆略兼人!孙女我就笑纳啦!”
老国公气笑,指尖戳她脑门:“你倒好意思自夸,你这叫胆大妄为!今儿胡言乱语的,为了治个婢子,自污名声,回头叫你祖母知晓了,又要气一场。
我冷眼看,是柳华没教好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实在该罚她一顿板子,来人——”
施窈忙用力挽住老爷子的手臂,惊慌地大声喊:“不用来人!不用来人!这里有我伺候呢!
祖父祖父,可不能怪我,更不能怪柳华姑姑,是那万娘子各个院子不搜,偏要搜我的院子。
搜我的院子也就罢了,我叫人敞开门给她搜,她仍不满意,非要搜我的屋子。
如此作为,不就是怀疑八哥哥藏在我的闺房里吗?这也罢了,后来我帮她搜八哥哥的院子,她还拦我,不准我搜。您说说嘛,她什么意思?
明知我是您和祖母的心肝宝贝,还敢欺负我,污蔑我和八哥哥,分明是不把您和祖母放在眼里!
她是您的人,不来您面前分说,我还能找谁伸冤去?祖母这会子肯定在生气谢家退亲的事,我可不能给她添堵,于是就闯到前院来寻您做主了。我这是迫不得已嘛。”
老国公无话可说,这丫头总有一套歪理。
罢了,也是那万峥媳妇自个儿不争气,千挑万选,本想找个软柿子捏,结果找了块最硬的钢板。
罚了就罚了。
“就知道心疼你祖母,我可是被你气得头晕!”
施窈推他坐下,转到他的身后,按摩老国公这颗尊贵的脑袋:“孙女给您按按。虽然我气了您,但也把气您的宁远侯劝走了。
下回您交代门房,不见他就完了,他还敢硬闯我们家不成?老爷子,我们两清好不好?”
老国公:“……就你歪理多!罢了罢了,三日之内,写篇一千字的悔过书来,交与我检查。”
施窈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啊?还要写悔过书啊!好好好,只要您能消气,写就写了。可是,您知道我肚子里就这点墨水。少些字成不?二百字?”
老国公心情终于畅快些许,哼道:“不准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