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头疼欲裂,问:“你怎么跑外院来了?二门上看守的人呢?都死了不成!”
施窈哭声一顿,偷瞄了眼鼻青脸肿的大伯父,弱弱道:“二门上就一个耳背的老婆子,没旁人,我硬闯出来,她没拦住我,都怪我,求老太爷别罚她。”
老国公头更疼了,二门上怎会只有一个老婆子?其他人呢?
他凌厉的目光望向万峥媳妇。
万峥媳妇脑袋一缩,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谢家来退亲,老太太应了,谢家走后,三太太气急攻心,晕倒了。”
管家主母都躺下了,底下人便乱了套。
又有搜院子的事,满院子的丫鬟仆妇们个个无心做事,纷纷四处串门,或悄悄跟着她去看她搜院子,或打听六爷、七爷、八爷的新闻。
万峥媳妇好容易来后院风光一回,于是没有赶走那些婆子仆妇们。
她已收到施明秣的消息,知道是三老爷父子三人气晕了容氏,但家丑不可外扬,自不会原原本本说,只提了谢家退亲这一项。
旁边的宁远侯闻言,狠狠一拍大腿——谢知着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知着”是谢二老爷的字。
因葛家与施家走得近,自施、谢定亲,宁远侯便也知道了谢家。
谢家这样的商户,他是极喜爱的,无他,心中有大义,又不贪功,又能解人危难,谁不喜欢?
知晓十七年前那一战的将领们,都愿意交好谢家,看见有人为难,能伸手帮一把便帮一把,以防不测,谢家愿意记个人情,出钱出力帮个忙。
倘或能与施家一样,靠谢家的粮草打个翻身仗,别说让儿子娶人家女儿,便是让儿子入赘,那也使得呀!
宁远侯咬牙切齿,失策了!
若早知道太夫人好说话,他便去寻老太太解除婚约了。
老国公不敢想象后宅现在已乱成什么样子,望向宁远侯:“侯爷,你看,我有家事要处理,要不,你避个嫌?”
宁远侯稳如泰山,淡淡笑道:“我们两家是百年世交、通家之好,您孙子在我家后宅乱窜,我都让他全须全尾出去了,我看老国公处理几件家事,也没啥吧?”
他要盯着老国公,今儿不交出施明晖,他晚上就和老国公挤一张榻,看这个老不羞怎么有脸不退亲!
小女儿可是给他下达了最后通牒,今日退不成亲,不准回家!
老国公没辙,见施窈也不肯走,只好无奈地问:“二丫头,谁与你委屈受了?”
万峥媳妇头皮一紧。
施窈抽泣着说:“万娘子带人冲进我的院子,说要搜八哥哥,我知道是老太爷下的令,便忙使人与她说,除了我的厢房,别处都打开门,尽管看。
万娘子却执意要逐屋逐屋查抄关雎院!我问她,怎么搜兰佩院的,有人回我说,只在院门外问了一句,八爷来过不曾?回说没去过,她便领人走了。
我又问她,怎么查抄嫂嫂们的院子的?可曾趴床底细细搜过?她就责问我,说那是嫂子们的院子,八爷不可能藏那儿——话里话外,嫂子们的院子她也没有细细搜过。
老太爷,您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八哥哥可是镇国公府嫡长房的嫡出公子呀,身份高贵,出生世家大族,最最懂规矩,既不会藏嫂嫂们、大姐姐的床底下,难道会藏我床底下?竟是非要诬赖八哥哥藏我屋子里不可了!”
宁远侯黑如锅底的脸色,登时笑成一朵花。
不愧是他女儿的闺友,瞧这张嘴,可配得上“舌灿莲花”四个字。
老国公和镇国公本就漆黑的脸,这下比锅底更黑。
二人怒瞪万峥媳妇。
万峥媳妇一阵天旋地转,磕头哭道:“老太爷,奴婢绝不敢如此污蔑主子!奴婢只是按照老太爷的命令,带人去搜八爷罢了!奴婢绝不敢生出这等污秽念头!求老太爷明鉴呀!”
施窈回头,狠狠又给万峥媳妇一巴掌,转回头来,委屈巴巴哭道:“老太爷,这奴婢不能要了!
您听听,她还在颠倒黑白呢。您叫她去搜八哥哥,她没搜呀,阳奉阴违,从菡萏院到子归园没搜,从棠棣院到福绥院、到兰佩院也没搜,做做样子就跑了,就专挑我的院子要细细地、一间屋一间屋、一张床一张床地搜!
老太爷,孙女和八哥哥的名声再不堪,也不能容得她这般污蔑呀!
老太爷,您曾是执掌几十万兵马的大元帅,处事最是公平公正,您说说,您是要治万娘子一个渎职之罪、无视主子之罪、冒犯宁远侯之罪,还是治她一个乱家之罪!”
啪啪啪,宁远侯鼓起掌来,大笑道:“小闺女儿,说得好!哈哈哈,老国公,你养了个好孙女!”
老国公这一刻,也想晕倒。
镇国公无颜见人。
父子俩恨不得把施窈的嘴给缝上——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的!
万峥媳妇痛哭不止,正要膝行上前,施窈忙伸出一条腿,将她踹回去:“休要抱我祖父的大腿,休要对我祖父动手动脚!”
万峥媳妇:“……”
老国公:“……”
镇国公:“……”
宁远侯:“……”妙啊,这闺女是个妙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