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既白听她前一句话,没说完便消声,又见她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自己,便知她猜到了自己当时要做什么。
“我知道,姑娘不是骗子,反而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的脸红到脖子根,脚下如生了刺,当即硬挤出个不失礼貌的笑脸。
正要躲开去,施窈话锋一转。
“没有误会就好。我正要托谢老爷和谢公子帮我买点米呢。”
谢既白松口气,疑惑地问:“买什么米?国公府自有采办米粮的人,怎会让姑娘亲自开口买米?”
他想到施窈连续数月施粥的名声在外,以为施窈是要买施粥的米。
若是为这些小事,他倒可随手帮她办了,给些折扣也是可以的。
施窈肃了脸道:“谢公子难道不曾听闻,最近京城的两桩大新闻?一是,贯州祥瑞,二是封州水患。”
谢既白心道,还有第三桩新闻,施家休妻。
因此,谢、葛二家,按捺数日,给施家缓了口气,这便忙不迭上门退亲。
谢既白轻笑道:“自是听过的,姑娘是想买米送往封州?”
施窈拊掌:“公子聪慧,一语中的!我姨娘信佛,打小便教导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说,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我一弱质女流之辈,不敢说达则兼济天下,然则也当不以善小而不为。
封州水患恶劣,京城还有人封锁消息,百姓水深火热,幸而皇上圣明,没有叫小人掩了耳目。
我愿尽微薄之力,帮封州百姓度过难关,能帮一个算一个,能救一人算一人,多少都是功德。”
谢既白忍不住道:“京城也有官员夫人募捐,二姑娘怎会想到找谢家?”
施窈双眸生辉,神采飞扬:“因为我信任谢家,信任谢老爷子,信任谢老爷!十几年前,谢家不贪图任何功劳,默默无闻,帮助西北大军补足粮草,使得当年那一战,我大兴大胜!
祖父祖母与我讲这一段古时,我对谢老爷子是万分的敬仰与佩服!
我细想了想,若换做是我,我必然会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然后向上邀功,怎么着也得弄点军功在身。
而谢老爷子大义,一心只为边关百姓,为战事大局,丝毫没想过贪图什么功劳。虽说事后朝廷返还了这笔粮食,但谢老爷子扭转战局的功劳是不能磨灭的。”
谢既白闻言,心神动荡,久久不能平静。
话说回来,好几年前,他也听老爷子遗憾地说过,当时没想这么多,甚至不敢多想,将军功白白让给施家。
不然,谢家早已脱离商籍,混上了官身。
哪怕不能把持什么权力,至少子孙后代可以参加科举了。
等他反应过来,敢这么想时,已过去十年,皇帝早已对当年一战的功过落下赏罚,再提又不合适了。
却没料到,施窈一个闺阁小女孩,十几岁大,竟想了老爷子不敢想的!
还有施窈最后一句话,朝廷返还粮食——啊呸!返还了五成,也叫返还了!
剩下的五成老国公实在没法子,上面贪惯了,他倒是想都还了,可总不能拿自家的钱财补朝廷的窟窿吧?那得把国公府掏空喽。
虽说是自家看守不力导致粮草被烧,可看守粮草的兵丁是朝廷的,不是他施家的私兵呀!
最后,老国公这指缝里漏不出一颗米的老狐狸,便拿一个孙子的亲事来抵。
谢家人微言轻,只得捏鼻子认了。
好在这些年背靠国公府,稍稍借了点力,谢家生意做得顺当,没有遇到大的刁难,也算把当年亏的那一半粮草赚了回来。
施窈笑道:“我想,这样的谢家,比那些官夫人更为可靠呢。她们手底下办事的不知有多少心眼子,我的血汗银子不知有几个铜板能换成粮食,送到灾民手里。
谢公子,不知谢老爷和谢公子可愿意帮我这点小忙?
银子我先给你们,你们看着从封州附近的城镇调集粮食,送到灾民手里。这中间产生的任何人力物力费用,都从我的银子里面扣除。
若有剩余的,再买了粮食送去,若不够,公子可借着来国公府请安,尽管问我的丫鬟要,多的没有,一二千两银子,我还是能凑得出的。”
谢既白吸了口气问:“多谢姑娘信任。能帮是能帮,可,姑娘要捐多少银子?”
施窈早有准备,从荷包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他。
谢既白打小接触最多的,便是银子、金子、银票,不用数,瞧这大小厚度,便知多少银子,瞧一眼花色,便知是哪家钱庄的银票。
他手一抖,八千两!
这都够置办施窈出嫁的嫁妆了吧?
国公府一个庶女都能随手捐出这么多银子,是抢了哪家钱庄吗?还是端了草原王的老巢?
怪不得她不敢捐到那些官夫人手里,这要张扬出去,怕是立马大理寺、刑部、京兆府三司都要来查抄国公府了。
谢既白不把八千两银子放在眼里,但知道官家千金不该拿出这么多银子,于是虚虚劝道:
“姑娘,倒也不必捐这么多。灾民可怜,朝廷自有安抚,姑娘也应当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施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