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她养了几年才养回来的肉,又没了,一摸一把骨头。
施明秣搂着她心疼得不成,劝她:“大抵是我命里无子,没有孩子倒也罢了,我们还能从族里抱一个来养。这回我们抱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便再不会有人来抢他回去。
不,不止抱一个,抱两个、三个,儿子也要,女儿也要,好不好?我不想没有折腾出孩子来,还丢了……你……”
施明秣的眼泪落在她枯瘦的脖子上。
王蘩从未见他哭过,一时心酸,想应了他,可一时又记起龚璇私底下耀武扬威,嘲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她生不出孩子是遭了报应。
满京城都知道,施明珠广招名医是为了她,都在暗地里嘲笑她,她娘家女眷不敢出门,娘家父兄出门抬不起头。
婆婆容氏也动了给施明秣纳妾的念头。
而施明秣若真不在乎孩子,施云琅被抱走时,他又怎会鬓边生了华发?
她终究没应,只无神地道:“再等等,或许下个郎中就看好了呢?”
施明秣喉咙哽咽一声,后面再没声儿了。
这一年,她看了不知第几个郎中,郎中说:“若是早些年来找我看,奶奶的身子一点毛病没有,折腾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药,是药三分毒,怎么能乱吃?
如今便是怀上了,生下来,身子也要吃大亏的。如今看,奶奶的身子于生养上仍问题不大,不知公子爷可叫人诊过脉?”
王蘩心里一动,给郎中打眼色,推施明秣过去,说道:“爷近日多梦,夜里短觉,烦您也给他看一看,开几副安神的药吃。”
施明秣嘟嘟囔囔道:“我吃什么药呀?我从小身强体壮,受了风寒,也只是灌两碗姜汤便好了。”
推拒不过,伸出胳膊去。
这一诊,诊出大问题,施明秣竟是肾水天弱。
原来夫妻两个不能生的,不是王蘩,而是他!
王蘩喜极而泣,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挪开。
她不敢露出喜色,只捂着脸哭,哭自己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受的嘲讽和白眼。
施明秣脸色阴沉,一拳打倒那郎中,虎目圆瞪骂道:“胡言乱语的江湖郎中!看小爷三拳打死你!”
她忙拦住,喊叫郎中快跑。
此后,她哀求施明秣看郎中,有病治病。
施明秣不肯,说她魔怔了,梗着脖子振振有词道:“我怎么可能有病?生孩子是妇人的事,与我有何关系?我在床榻上是个什么样子,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
他踹翻了几个椅子,便甩手出去。
夫妻俩开始冷战。
或者说,是施明秣单方面开始冷战,因为王蘩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她去跟婆婆说这件事,求婆婆找他回来,好好治病,没什么丢人的。
向来跟个冷面无情的佛似的婆婆大发雷霆,骂她不知所云,她儿子怎么可能有毛病?有毛病的是不下蛋的她!
王蘩还待辩解,才说了几个字,便被婆婆一巴掌扇在脸上。
她呆呆怔怔的,不明白为什么挨打的是她。
她仍不肯死心,又去找公公说这件事,不可讳疾忌医。
公公也骂她,叫她闭嘴,以后不可再提,坏了施明秣的名声:“他是男人,行走在外,没了名声,怎么做官?你是他妻子,怎能凭一个郎中的信口开河,便四处诋毁他呢?”
又过一日,公婆把她叫过去,拿她父母威胁,命她封口,不可到处宣扬施明秣不能生,只能是她不能生。
王蘩惊恐不安,慢慢明白过来,他们或许已又为施明秣诊脉,知道真相,但为了施明秣的好名声,为了施家的好名声,只能是她背黑锅。
过了俩月,施明秣回来了。
他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她再无从前的温柔与怜爱,他只淡淡道:“我这两个月亲自去拜访了一个名医,原本是宫里的太医,晚年回老家寻了座山,结了个草庐隐居。
他给我诊了脉,说我身子强壮,毫无问题。我拿了你的脉案给他看,他开了几副药,你吃了便可生孩子。”
王蘩不太相信他,还想劝他再去看郎中,但才起个头,便每每被施明秣的冷脸打断。
她这段日子如惊弓之鸟,早被公婆吓破胆,见他冷冷淡淡的,便再不敢多说什么。
既然他说了能生子,到时生不出来,也好有个借口劝他。
王蘩这样打算着,老老实实吃药。
施明秣本就需求旺盛,这次回来后更甚,只要不是月信之期,他夜里常缠着她,但并无温存,动作还明显粗鲁粗暴。
她闷闷地忍耐着,不敢刺激他。
说来也怪,那药吃下去,常常昏睡。
施明秣大抵生了她的气,即便她昏睡,他也不放过她。
吃了两个月的药,月信迟迟不到,她以为吃药吃得身子出问题了,并没有声张,也不敢明着反抗,便将那药悄悄倒入沟渠里。
这一晚,一个男人摸进她的房里。
那男人踏进门槛时,她便听出脚步声不对,正要叫喊,只听门吱呀一声关上,门外传来施明秣烦躁的声音:“四哥,你快些!”
她心惊肉跳,死死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