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歹话都叫她一张嘴说了,施明桢能说什么?
他苦笑一声:“老太爷命我们今儿顺着妹妹,妹妹想做什么都要陪着,吃个粥罢了,有何不可?只是,白粥简陋寡淡,恐怕妹妹吃不惯。”
“这有什么?我在金陵时,长在市井乡野,可不比哥哥姐姐们锦绣华服、珍馐美食的养着,常有早饭吃白粥就一碟咸菜的。”
施窈携了陶籽怡,高高兴兴地下车。
施明桢听了施窈的酸言酸语,心里又叹一句她嘴巴刻薄,忙唤人搬来下马的脚凳。
挨板三兄弟姿势别扭地下了车,施窈能明显看出他们眼里的怨念。
施家兄妹们坐进粥棚的后面,本就人多,再有伺候的奴婢们进进出出,窄小的棚屋越发拥挤逼仄。
施明桢只留下陶籽怡的丫鬟白蔹和施窈丫鬟木香服侍,其他女婢都赶出去。
施窈悄声在木香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木香难为情,瞟了眼施家兄弟们,便出去了。
陶籽怡和施窈两人坐一桌,她低声说:“也不知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和你三哥哥那样说话,我可不敢的!他平日里瞧着,是兄弟中最温和的,实则最不好亲近,发起脾气来,不温不火,却最叫人害怕。”
施窈同情道:“三哥哥管着外院的庶务,嫂子是不是见过他罚人?我不曾见过,所以不知他可怕。这叫,不知者无畏。”
陶籽怡掩唇,噗嗤一笑:“真有你的,件件事都有你的一套歪理!”
“嫂子怕是没听过一句话,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讲的歪理,或许才是真理呢。”
姑嫂二人叽叽咕咕,说话声很小,另两桌上的人气氛压抑,死气沉沉,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只偶尔闻得几声轻笑。
施明玮屁股下面垫了厚厚的套子,仍疼得直抽抽,听得施窈的笑声,越发心烦气躁。
施窈笑得越开心,他眉头蹙得越紧。
最后抓起一双筷子敲桌,喊道:“怎么还不上饭?”
施窈回头,震惊地打量他。
这个眼神别提多拱火了,施明玮偏不收敛,破罐破摔,拿了桌子中央的茶壶来,一手拿一根筷子,敲那茶壶盖子。
砰砰砰,一阵杂音。
惹得所有人皱眉。
施窈摇摇头,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转头和陶籽怡道:“二哥哥果然是地痞流氓、混混无赖,和三哥哥比,规矩仪度差远了!”
这句话,她没有刻意压低声,大家都听见了。
陶籽怡忙朝她使眼色,盯紧施明玮,生怕他暴起伤了施窈。
施明玮身上伤口裂了,哪里有余力找施窈的茬儿,瞪一眼施明桢,并在桌下用脚踢他。
施明桢简直吐血。
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二哥竟然中招,脑子刺激坏了!
“二哥,别慌,很快便上了。粥棚的碗筷不干净,我唤人去买套新的来。”
外头,碗筷已买来了。
木香亲自打了井水来洗,一摞八副碗筷。
打粥的婆子殷勤帮忙,从浓浓的粥上面舀粥。
木香观察她半天了,之前她给那些贫民可不是这般打粥的,那勺子在锅里搅了又搅,搅了又搅,才舀出一勺粥来。
木香暗叹姑娘眼尖,这些作死的,算撞到姑娘手里了。
忙制止了她,拿了洗干净的新勺子,学那婆子搅粥,搅匀了方一碗一碗地舀到半满。
婆子的脸色登时一变,陪笑道:“姑娘且慢,这般舀粥不成的,粥里偶有几粒沙子,硌了公子小姐们的牙怎么好?”
木香笑吟吟道:“怕什么,几粒沙子罢了,会沉到碗底。我是学着大娘舀粥的,底下的粥稠一些,公子姑娘们吃了,便知大娘你们是脚踏实地做事的。”
“姑娘金贵,且歇一歇,我来我来!”婆子急了,忙的去抢勺子。
木香给左右使个眼色,立时两个壮汉上前,扭了婆子的胳膊。
婆子当即便要叫嚷,木香悠悠道:“大娘先别叫,还能缓一缓再挨板子,觑着空儿还能多喝一碗粥,免得挨了板子没力气爬起来。”
婆子顿时不敢嚷嚷,小声乞求:“姑娘行行好,俺在这儿干三年了,也没偷工减料。您瞧瞧,这粥熬得多实在,粘稠稠的,上头还浮了一层米油。”
“您老是没偷工减料,您是往里面加了不该加的东西。得,这话一会儿跟三爷说去,看看三爷能不能少打你两板子。”
木香说罢,不再理会婆子的哀求,唤人将粥碗端进去。
她最后进来,施明桢为活络气氛,笑问:“你怎么戴个面巾,还怕羞不成?”
他记起来,施窈的另一个丫鬟半夏施粥时,也是戴了面巾的。
施窈收到木香递过来的眼神,慢吞吞地拿出帕子擦拭筷子,笑答道:“这是我定的规矩。人说话时会喷唾沫星子,戴个面巾挡住嘴巴,可防止唾沫星子喷到锅里。”
气氛霎时间一静。
所有人的动作停下来。
他们可没忘,来时那打粥的婆子吆五喝六喊排队,也不知喷了多少唾沫星子在粥里。
施窈又道:“家常做饭不也这样做?没什么的,锅里一直沸腾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