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忙道:“这可怎么使得?这等金贵东西,奴婢哪里敢使?姑娘才大好了,更须保暖。”
施窈压住她欲解开系带的手,笑道:“不急,我披了一路,车里有火盆,怀里有暖炉,身上正燥呢,先借你暖暖,待你暖和起来,还得还我。”
木香笑着道谢,暗暗撇嘴。
乡野市井出身的,果然小家子气,时时惦记好东西,当她一个丫鬟会贪图她的裘衣?
跟了老太太四五年,管着老太太的库房钥匙,她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哪里就眼皮子浅到稀罕一件狐裘了。
汤嬷嬷心想,二姑娘真真心善。
马车两头传来男人们吹口哨的声音,伴随着说话声,因风大,听不清说些什么。
汤嬷嬷心惊,正要撩帘子打探,就见施窈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汤嬷嬷和木香吓一跳,朝后躲。
木香哆嗦问:“二姑娘,这是作何?”
“别大惊小怪,二哥哥的狐朋狗友们来给我请安了。”施窈笑了笑,露出寒森森的白牙,又从怀里摸出一包纸,“嬷嬷一会儿跟着我,我记得嬷嬷会骑马?”
汤嬷嬷点头:“会,会。”
来京的路上,她一时兴起,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下车骑过马,当时施窈很是羡慕,求她教她。
她没教。
大家闺秀学什么骑马,多不雅。
木香正要问,她怎么办?
外面男人们的声音更近了,猥琐地调笑道:“哟,这里果然有三辆马车,里面肯定坐的是漂亮的小娘子,哟哟哟,小娘子,快出来,给爷们看看你们的脸!”
“哈哈哈,张老三,你不止想看看人家小娘子的脸吧?”
“嘿嘿,前年你偷了人家婆娘的肚兜,上门要人,那家男人拿刀砍你,你忘啦?”
“张老三风流韵事一大堆,哪里记得,但我给他记着呢,那男人没砍着,叫张老三当场绑了手脚,扔在炕边,眼睁睁瞧着他上他婆娘,两人浪叫,活生生叫那男人气死!”
“哈哈哈,这就叫,气死人不偿命。”
“小娘子,下车来,陪爷们玩玩,玩高兴了送你们回家!”
木香脸涨得通红,又害怕到发白。
汤嬷嬷又怒又怕,咬了咬牙,豁然起身将施窈护在身后。
施窈心里一暖,轻声道:“嬷嬷,一会儿你带着木香姐姐,便宜行事。”
山奈闻言,顿时眼泪唰唰朝下掉。
木香拽着狐裘,咬紧了唇,神色有些复杂。
国公府千金出行,为小姐名声着想,仆妇丫鬟一堆,加上施窈坐的这辆车,一共三辆。
赶车的马夫呵斥道:“你们是谁?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镇国公府施家!还不快速速离去,我们只当今儿没见过你们!”
“嘿,骗谁呢?施家主子出门,会不带护院侍卫?撩开帘子我们瞧瞧,待看过脸,我们自会定夺,是否放你们离开。”
马夫道:“休得放肆!我家小姐的脸,岂是你们这些地痞流氓能窥探的!放手!你们做什么?”
寻来的人心里有数,拿钱办事,根本不怕,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扑上来,翻窗的翻窗,推门的推门,唬得丫鬟仆妇们惊声尖叫,哭成一团。
施窈拿出一把面巾,一人手里塞一个:“戴上,快!”
马车外传来马夫的惨叫声。
汤嬷嬷立时明白施窈的意思,立即系上面巾,压迫的眼神盯着木香。
木香略作犹豫,还是系上了——她不会骑马,只能仰仗汤嬷嬷带她离开,若不遵照施窈的意思行事,定会被施窈和汤嬷嬷抛弃。
而戴上面巾,又披着二姑娘的大红色狐裘,她和施窈就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丫鬟,哪个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她怨施窈奸诈,但更恨二爷歹毒。
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施明玮是故意抛下他们,又叫地痞流氓来坏施窈的名声。
到时回府,尘埃落定,国公府还能为了个庶出姑娘的清白,治死长房嫡次子不成?
施明玮挨打挨皮了,顶多挨一顿责罚,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又不用继承爵位,结局不过是名声更坏些罢了。
而坏了名声的二姑娘,要么嫁给地痞流氓,要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们这些丫鬟,主人家要么发卖了,要么嫁给更卑贱的下等人。
木香是太夫人的丫鬟,已跟清白商户定亲,她是万万不可失了清白的。
有人骑着同伴的脖子,从窗户扒上来,伸进来一颗臭烘烘的脑袋,贱兮兮地贼笑。
山奈尖叫着,拼命朝角落里缩。
施窈手心冰凉,拔出匕首,狠狠扎在那人的手上。
“啊——”那人惨叫,脚一蹬,和被骑的人双双倒地,口中咒骂不休。
“好歹毒的小娘皮!兄弟们,她有刀,抢了她的刀,给我报仇!”
施窈后悔,方才应该一刀插那人眼睛里的。
怪她心慈手软!
“走!一会儿下车,嬷嬷不用管我,只管带木香姐姐骑马离开,去衙门,报案,知道吗!我会跟上来的!”
施窈钻到前面去,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