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氏的求情,宁康帝长叹一声,他怎么能不听不出来宁氏心中的怨愤。
任谁家人被企图谋害,虐杀,谁能受得住?
是那些巨狼的运气好,没让他这个孽障得逞,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宁康帝都不敢想当宁氏和孩子们看到一地被牙虐杀的巨狼尸体,他们会是个什么样子!
到时他与子修贤弟必定离心,他将彻底失去这唯一的生死之交。
越想越后怕,宁康帝立刻咬牙说道:“弟妹,是朕教女无方,对不起狼兄一家,你们放心,朕绝不会轻饶这个孽障!”
宁氏轻轻摇头,仍是低着头低声说话。
“皇上,无论您怎样决断,我们程氏一门,绝无任何意见。此事,臣妾不会写信告诉子修,也不会让孩子们写信。”
宁康帝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担心宁氏在愤怒之下立刻给他子修贤弟写信,到时,他就太被动了。
其实身为一个皇帝,宁康帝原本不必这样在意一个臣子的感受,可他偏偏特别在意,那是他以性命相交的挚友,两人从四五岁上就开始共历生死,这份情义,早就远胜至亲。
瘫软在地上的大公主,听到她父皇那咬牙切齿的话,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心中反倒渐渐镇静了。
大公主也算了解些她父皇母后的性子,那是再心软不过的,对下臣尚且如此,何况对她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
了不起回宫被禁足,圈禁上几年罢了。再过几年她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难不成她父皇母后还会不给她选驸马么?
大公主想的很美,所以她跪直了身体,向宁氏的方向磕头。
“宁姨,曦儿错了,曦儿不应该因为太喜爱这些狼,父皇却不许曦儿向您讨要,而对狼狼们心生怒意,曦儿再也不敢了,求宁姨姨原谅曦儿这一回吧……”
程谨竹看到大公主跪直了身子,就立刻扶着他阿娘避开了。
就算大公主现在没有受封,身上没有品级,他也不能让阿娘受她的礼,那样他们程家就太被动了。
如今皇帝和他阿爹关系好,倒也没什么,可万一将来……有什么拿这事来攻击程家,程家百口莫辩!
帝后见女儿这般做派,心中更加绝望。
宁康帝已经绝望到连一声“孽障”都不愿意叫了,命暗卫将大公主和如意打昏绑起来,匆匆带她们回宫。
太子没有跟着回宫,他看向宁氏,躬身说道:“宁姨,父皇母后一定会不姑息司晨曦。”
宁氏看向太子,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眼睛里尽是伤心心疼和疲惫。
程谨竹扶着他阿娘,低声说道:“殿下,此时还是不说这些了,六殿下离开您时间长了怕是不习惯。您先请,臣送臣母去休息片刻。”
太子看着明显与自己生分的程谨竹,苦笑着点点头,他努力了那么久,总算让程家人有些接受他了,可他亲妹妹这么一闹,只怕……
又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点头,示意程谨竹扶着他母亲先走,太子怔怔的站了片刻,才匆匆回了前院的宴席。
在回宫的马车中,宁康帝双目微闭,面上的神情极为哀痛。
皇后的眼泪就没干过,听说女儿虐杀小动物和亲眼看见,那种冲击力绝不一样。
此时的皇后,悲伤,绝望,想不明白,种种负面情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就在帝后相顾无言,各自神伤之时,他们的马车之中,突多出一个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皮肤极白,如冰冷的寒玉一般,目如寒星,叫人不敢直视,额间那个玄色六角星,如星也如眼。
这人的耳朵尖而长,如墨般的乌发上戴着一顶狼头银冠,身上那一袭玄衣有异彩流动,劲瘦的腰间,系了一条双狼互搏银色腰带……
宁康帝大惊,立刻将皇后护在身后,冷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人冷冷说了一句:“吾乃玄狼之神,汝女欲绝吾血脉,吾以秘术投影告汝真相,汝若不能处置,吾必亲自动手。汝等看清,此乃汝女昔年所为……”
说罢,那人大袖一挥,帝后眼前就出现了一间挂满各种被虐杀动物尸体的秘室。
在秘室中间的一张石台前,一个身着宫装的小姑娘正拿着一把流星棰,一下又一下的疯狂捶打石台上凄厉惨叫的动物。
那背影……帝后几乎同时屏住呼吸,他们怎么能认不出来……
画面中行凶的小姑娘突然转过身子,那张溅满了血点子的小脸极度狰狞,皇后不敢相信那真的是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女儿司晨曦。
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皇后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宁康帝赶紧转身抱住皇后,连声呼唤起来……
那个男子又挥了挥袖子,皇后便悠悠醒转过来,她泪如雨下,悲痛绝望的说不出话来。
“汝好自为之……”
说罢,那个男子便如出现那般的突兀,消失在空气之中。
“狼神……”
宁康帝喃喃低语一句,紧紧将皇后搂在怀中。
此时的帝后,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与皇后,而是一对因为女儿的暴戾凶残而伤心至极的寻常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