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伴随着一声惊呼从闸门口处传来,多纳塔就好似一座医院教学用的人体雕塑一般,四肢僵硬、毫无挣扎的坠落在了长廊的水泥地面上,发出了一阵不愉悦的沉闷坠响。
紧接着,一道明亮的灯束宛若舞台的灯光一般,“啪”的一下从上方的闸门口探了下来,打在了她的身上。
这场景在恍惚之间,仿佛给人了一种悲剧高潮时的戏剧感。
而这幅似曾相识的景象,令吉姆将坠落的多纳塔看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一个在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用管我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吉米。”
那是一个坠落于深井底部的亚麻色长发姑娘,她的手脚就像坏掉的人偶一般扭曲成了人类不可能弯折到的角度。
她仰头看着吉姆说道:
“你知道,我是不会怪你的。”
在这足以让常人昏厥的痛苦下,她却是像没事一样面带微笑的叮嘱道:
“走吧,不要回头了。”
此时此刻,她那柔和的声音回响在了吉姆的耳边。
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又来了……
接着,胸口的悸动令吉姆往后退了好几步,让他直接倚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金属墙面那冰冷的触感,令吉姆找回了一些现实,这让他原本打算开启帕罗西汀药泵的手停了下来。
不……让自己能够这么快锚定回当前的并不是那墙壁的触感,而是自己。
江舟心想。
每一条升格路径,都会在相应领域改造人类的认知。而那些被改变的认知,与当前社会的形态之间的矛盾,便成为了赛博精神病的真正源头。
伊卡洛斯是如此,俄尔普斯路径也是如此。
在深度1的调整改造中,对于大脑镜像神经元的增强,会导致名为“应激性闪回认知失调”的病症。简单来说,这使得俄尔普斯路径的调整者,会更加容易产生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
一旦自己被与那过去创伤相似的场景所激活,俄尔普斯路径的调整者便会产生与真实无异的幻视与幻听——那甚至都不能说那是幻觉,而是就仿佛自己被重新丢回了过去的那个时空一般。
在过去,吉姆不但需要通过服用帕罗西汀等精神类药物减缓症状,并且还要通过“图腾”来确认自己的当前所属的时空,才能缓慢从幻觉之中完全走出来。
想到这里,吉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树脂质地的二十面骰。
那是一枚灌了铅的骰子,无论如何投掷,它的数字都只会停在20上。
大成功……
吉姆心想,但他没有投掷这枚骰子。
因为如今的他已经不再需要了。
单独的人是无法超越自身系统来观测自己的,因而在陷入幻觉以后往往难以自救。但如今,在与江舟的心智相连接了以后,他却是找到一个帮助自己锚定真实与幻觉的视角了。
既在自己其中,又在自己之外的江舟发现了意识中的违和。
于是,这就好似刺穿了梦境一般,缭绕在眼前那个亚麻色长发少女幻觉的幻觉如气雾一般消散。
吉姆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有再看多纳塔,而是抬头朝上方看去。
此刻在通往负一层的闸门口,一个带着黑色哑光战术头盔的脑袋,正探下身子看着坠落地面的多纳塔——那道宛若探照灯一般的光束,就是从固定在那人肩膀上的手电上照出来的。
那人探下来的脑袋四处转了转,像是想要确认周围的环境。接着,他立刻发现了倚靠墙壁上的吉姆。
那人礼貌的开口道:
“这位先生,在你想要做什么之前,先看看这是什么。”
他说着,将一把“白羊座”型号的激光手枪在灯光前面晃了晃——此人的声音,与先前多纳塔坠落下来时的那句“该死”一模一样。
而另一方面,江舟早在更久之前便听到过了这个声音。
这还真是见了大鬼……
他在心中嘟囔道。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吉姆便开始了分析——他检视对方话语中微妙的停顿,回顾语气中细微的语调变化,还观察对方脑袋转动时潜藏的信息……相较于意识本身,人类潜意识每时每刻对于行为施加的细微影响,所带来的信息量完全不是在一个数量级上。
现象即本质,这大概每一个俄尔普斯路径的调整者都会认同的道理。即便只完成了深度1的调整,他们也能够从观察对象说话时脑袋的轻微偏移的方向,分析出对方的母亲究竟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大多数成年人脑袋习惯偏移的方向,往往哺乳时母亲抱着的惯用手有关系。
而利用类似的原理,吉姆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是个没妈的孤儿。
但于此同时,身体并没有进行过俄尔普斯路径调整改造的江舟,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不过他能看出来的原因却是更为简单——江舟认识眼前这个人。
“我说啊……”
看着对方掏出来的那把“白羊座”,吉姆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先前的虚弱,转而用嘲讽的语气道:
“现在的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