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瑟·芬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些人在卖力地表演,就好像在观赏着一场拙劣的滑稽剧。
关于“忒修斯”是作为恐怖袭击的“炸弹”,被伊卡洛斯给送进来公司总部来的结论,其中的漏洞多到她甚至都懒得去尝试反驳。
能够来到塔尔塔洛斯工作的无一不是各自领域的精英,而这种言论在他们面前,已经是近乎睁眼说瞎话的程度了
相比于这个漏洞百出的结论,芬妮觉得更加滑稽的是另外一件事——即便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在扯淡,同时也清楚其他人知道自己知道这是在扯淡……
但偏偏每个人,都还是要努力装出一副“我信了”的模样。
就好像《皇帝的新衣》中,即便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裸体游街的国王,但却都要去努力夸赞那身衣服是多么的美丽一般。
但真正最滑稽的,还不是这个……
芬妮心想。
之后,整个会议围绕着这两个议题,大约讨论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实际上说的事情两句话就能讲清楚。
“……鉴于董事会对于生物蛋白芯片‘飞马’逆向还原项目进度的关注,我们认为,当前再让珀尔瑟·芬妮女士继续负责诺德安置区的各项事宜,可能会造成该项目的滞后。而考虑到诺德安置区民间组织‘伊卡洛斯’一直以来的所做所为,我们同样认为您之前的战略稍欠妥当了一些,所以……”
最终,主持者看向了芬妮,说出了这场会议的真正目的:
“我们希望在不久之后——具体来说,当他们的地热发电站建成以后——公司能部署一支快速反应部队,立刻对那个恐怖组织进行斩首行动,以此彻底拔除他们在安置区底层的荼毒。
“而这项工作,请恕我失礼,这项工作并不适合您。因此,我们打算换更适合这项工作的人选,接手您的工作。
“所以,您的意见是?”
随着这番话落地,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自己。
而在这其中有一束目光,令她感觉格外的沉重。
那是自从在宣布会议开始以后,便一直闭目养神。在整场会议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狱d。
进攻性安保防卫统筹中心的主任,刻耳柏洛斯之主。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自己,似是要求自己能够给出一个能够令在场所有人都满意的回答。
芬妮明白,今天这场会议——无论是那蹩脚的理由也好,还是那滑稽的结论也好,都是这一位有权觐见董事会的准高层人物的意思。
之前那如闹剧般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在做铺垫。
他希望自己能够交出手中的权力,继续去把精力放在对于义体“飞马”的逆向还原研究上,而不是继续再在安置区里折腾了。
自己应该为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而自豪吗?
芬妮苦涩地想。
因为自己是被普路托深潜的一个董事,亲自大代价从阿波罗生物挖过来的。在被“董事”关照的光环下,她在塔尔塔罗斯的内部,可以说是处在了某个超然的地位上。
虽然也许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但实际上自己的大部分要求,都能够得到满足。并且,没有人敢公开给自己下绊子。
大概正因如此,对方才需要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方法施压,让自己主动放弃。
要不然,以他们之间在公司评级体系下的等级差异,对方若想要收回自己的权力。按照公司的制度,本应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完全没有必要弄出如今这么一个排场出来。
事到如今,芬妮总算是想明白了。
如今,她知道对方在撒谎——对方其实打一开始就是在利用自己。允许自己接管诺德安置区,只是打算在对方完成了地热发电站的建设以后再卸磨杀驴,然后扶持忠于公司的帮派势力接管安置区地下。
如今,她知道他们惧怕“忒修斯”那可能的潜力,惧怕可能会骑乘着他,继续对公司造成破坏的“赫卡忒”。因此,为了杜绝那些伊卡洛斯最后反抗的可能,他们要杀死那个无辜者。
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曾经想救下一些人,她曾经想探寻出一条公司与民众之间,能够共同生存的道路。
但这些都是……
她不由回想起了早些时候,自己
那个叫做“廖漆”的孩子当时对自己说——你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而现实,果真如那个摸爬滚打自底层的孩子说得一样。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此刻,珀尔瑟·芬妮环顾着会议室里的那些人——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在身上裹着所谓的“守护人智”的大义,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正光着身子在街上游行。
在街上光着身子游行很滑稽。
大家努力装作能够看到衣服的样子更滑稽。
但最终,最滑稽的还是我……
芬妮心想。
在会议室内,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芬妮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地无力过。
她没有勇气去做那个拆穿谎言的孩子。
好几次,话都已经到她的嘴边了,但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