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田恬的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站都站不起来,又如何躲闪?光着的身子如同一只白色的蠕虫。
而他裆下的短处也彻底暴露了出来,引来这烟花之地的男男女女不停的指指点点和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田恬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早知道会经受这番羞辱,他刚才就自己穿上袍服了,至少能保住几分颜面。
如今,什么都完了……
田恬从未像如今这样受辱,可是他完全不敢有怨气,只想着快些有人去丞相府报信,让父亲救他回去。
可是嘴上被麻绳紧紧勒住,他根本就无法发声求助,只能梗着脖子一味徒劳地嗥叫,同样无人能听懂。
樊千秋站在不远处的廊下,静静地看着人群中发生的这场闹剧。
此刻,月亮都开始西斜了,但是因为没有云遮,所以格外明亮,肆无忌惮地向大地倾泻着银色的光芒。
所以能将院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几乎和白昼没有太多区别。
前院中长有几棵高大的柏树,在这月光之下,投下了绰绰树影。
此景让樊千秋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大苏写的那千古名句: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大苏那夜无法入眠,所看到的月光也与今晚一样澄澈如积水吧。
只不过,那日被贬谪的苏轼和张怀民都是因为无事而难以入眠,但是樊千秋今夜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樊千秋站在廊下足有一刻钟,待那些恩客和娼妓捉弄田恬够了,他才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这人群。
自然有人一眼就看到樊千秋,他们识得他身上的游缴服和腰间的环首刀,纷纷噤声,让开了一条通道。
于是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缓缓走到摊在地上喘粗气的田恬的面前:此子折腾许久,此刻动不了了。
樊千秋轻蔑地踢了踢这怂货,锐利的视线在周围那些围观者脸上扫过,带着戏谑、不屑和隐隐的杀意。
在他这凶狠的目光逼视之下,人群中那仅存的“嗡嗡嗡”的私语声逐渐平息下去,场间只能听见虫鸣。
“你们……”樊千秋笑着指向地上的田恬说道,“可想知道,这躺在地上丑态百出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只有寥寥数个胆大之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其余多数人只是沉默地将视线转向地上的田恬。
“此人……”樊千秋故意停顿片刻,才抬高声音说道,“此人是丞相唯一嫡子,县官六百石中郎田恬!”
樊千秋这几句话,犹如扔入水中的一块巨石,在这安静的院中激起了层层波浪,连那月亮都有些颤动。
院中这一百多人“轰”地一声热闹开了,更有人蹲到了地上,凑到田恬的脸边,想要仔细辨认上一番。
这些人常在娼院逍遥快活,自然知道也都知道许多的规矩,更明白官员在娼院留宿乃是一件失德之事。
流连于娼院的百官公卿自然也不少,但他们都是来去匆匆,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会被捉拿住。
田恬如今不只被拿住了,还出了大丑,任何有幸遇见这番奇景的黔首,定然不会放过这凑趣的好机会。
“诶呀,早听说有人将后院的天字号甲字房包了整整一个月,还以为是哪里的富商,竟是丞相嫡子啊。”
“鄙人有幸远远见过丞相一面,也是这般黑黑瘦瘦,二人有七八分相像,倒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啧啧啧,听说此子在山水庄园里逍遥快乐十几日,还以为有过人本事,这本钱也不过如此,不够看。”
“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这丞相藏在裆下的本钱恐怕也不多吧,如此,竟在府中养着七八個如夫人。”
“说得是啊,我等所交的那些租赋,都让这中看不中用的父子拿去快活了,当真该死!”
“正是正是,越是无用便越逞能。”
“恐怕这田氏一门,人人都窝囊!”
“百官之首失德啊,定要遭天罚!”
在场之人若是在别的地方见到了田恬,恐怕连凑近说话都不敢,但在娼院这下九流之处,众人无差别。
所以他们此刻才敢肆无忌惮地嘲笑愚弄田恬——丞相嫡子先做了丑事,难不成还敢追究他们胡言乱语?
樊千秋站在旁边满脸坏笑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纷纷,当然不会阻止,今夜闹得那么大,就是为了眼下。
这些看热闹之人调笑了一刻多钟,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游徼在,才相互提醒停下议论,看向樊千秋。
“尔等都不要怕,本官今夜是来缉拿大盗的,不成想放走了大盗,更不成想会碰到天子郎官留宿娼院……”
“大汉拔擢官员的首条标准乃是有德,寻常人到娼院悠游逍遥自然无伤大雅,可官员来此,不合礼法……”
“虽然田郎中是丞相嫡子,出身显赫,但县官常下旨训导官员,为官者应秉公执法,更不可阿谀权贵……”
“所以本官只能将郎官带至县寺处置,尔等觉得本官做得可对?”樊千秋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煽动众人了。
“游徼做得对!”
“游徼乃干吏!”
“丞相教子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