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在郓州城的节度使府,郭威眉头紧蹙,冥思苦想良久,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亲笔信,并把玉玺盖了上去。
旋即,郭威吩咐一声,让自己的女婿,左卫将军、驸马都尉,领和州刺史的张永德走了进来。
“官家。”
“抱一,这是朕的亲笔信,你即刻赶赴幽州,交到耶律阮的手上。”
“什么?”
张永德瞪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书信,只感觉沉甸甸的,脸上一阵燥热。
郭威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屈辱的向耶律阮称臣纳贡,且割地,以换取辽人的出兵支持吗?
“官家,你……”
“别问了。”
郭威颓然无力的坐在太师椅上,攀着扶手,长舒了一口气,一双浑浊的眼睛,再无往日的奕奕神采。
“抱一,朕已经别无选择了。”
“朕实话告诉你,荥阳城已经沦陷。我军虽仍扼守虎牢关、成皋,却是被断绝了粮道,孤军奋战,京城还有倾覆之危。”
“可能还不等朕平定三镇之乱,他杨骁就会兵临城下,攻破汴京了。”
郭威攥着自己的拳头,咬着牙,语气森冷的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朕可以向辽国割地称臣,可以向耶律阮奴颜婢膝,但,这只是暂时的。”
“等朕灭了杨骁,一统中原,再韬光养晦几年,南下平定诸国,就可以合南北之众,带甲数十万,北伐辽国,收复失地,扬眉吐气了。”
这些话,骗鬼的吧?
张永德有些不信,对于郭威的这种做法,也是倍感不满。
郭威似乎是在向张永德解释,又仿佛是在劝诫自己一般。
给自己找一个出卖国家利益的借口!
“抱一,去吧。此事,暂且不要让别人知晓。”
“诺!”
张永德长叹一声,就朝着郭威躬身行礼,随后拿着书信离开了。
当书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郭威终于是绷不住了,一行浑浊的眼泪,潸然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杨骁,朕没得选,都是你逼我的……”
郭威低着头,喃喃自语着:“从今往后,朕就跟石敬瑭一样,成了万古不易的贼了,遗臭万年。”
“但,那又如何?朕的耻辱迟早会被洗刷的,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暂时的……”
……
辽国南京,幽都府(幽州)。
这个时候的大辽皇帝耶律阮已经率兵屯驻于幽州了。
得知中原郭杨争霸,大战一触即发的消息,耶律阮也坐不住了,决定调兵遣将,御驾亲征,就等着一個合适的时机牧马南下。
这一次,就算他不能如愿以偿的入主中原,也可以使中原诸国混战不断,沦为辽国的附庸,向自己称臣纳贡。
“即刻让耶律屋质入宫见朕!”
“诺!”
在接见了张永德,过目了郭威的亲笔信之后,耶律阮一颗激动的心难以抑制,在陛台上来回踱步了一阵,就欣喜若狂的传召耶律屋质入宫觐见。
过了良久,耶律屋质终于来到了皇宫,拜见耶律阮。
“臣耶律屋质,参见陛下!”
“敌辇,不必多礼。快,坐!”
耶律阮旋即把郭威的亲笔信,交给耶律屋质看一遍,并搓着手,红光满面的笑道:“敌辇,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你看,这是郭威给朕的亲笔信,上面还盖着周国的玺印。”
“郭威而今虽不是走投无路,却也被杨骁逼到了绝境,几有倾覆之危了。”
“他以割让河北的沧州、定州、泰州、祁州、深州、景州、德州、镇州、贝州、冀州,十个州为代价,请朕发兵南下,助他先平定三镇之乱,再灭杨骁,夺取天下。”
“郭威在信上说,只要朕出兵,他可以吩咐沿途诸州守军,不得阻拦我辽国援兵,任由我契丹大兵在河北、中原打草谷。”
“这……”
耶律屋质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倍感诧异。
郭威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吗?
出此下策,用这样的昏招!
当然了,郭威现如今,可能真是别无选择了。
他不惧身败名裂,不怕千古骂名!
“敌辇,依你看,朕要不要立即发兵南下,真的帮助郭威灭了杨骁,平定中原,让他做南朝的皇帝?”
“不妥。”
耶律屋质想了想,沉吟道:“陛下,如果扶持郭威做南朝的皇帝,以他心气,必然不能诚心诚意侍奉我大辽。”
“南朝还是分裂混战,较为符合我大辽的利益。”
“根据臣得到的塘报,郭威现在的确是处境堪忧。”
“轘辕关、荥阳城相继沦陷,就意味着虎牢关、成皋一线的周军已经被秦军围困,断绝了粮道,成了一支孤军。”
“秦军甚至可以长驱直入,奔赴汴京,威胁到郭威的心腹之地。”
顿了顿,耶律屋质又道:“郭威虽统率大军东征平卢、天平、泰宁三镇,攻势还顺利,攻城拔寨,屡屡得手。”
“然,这是高行周刻意为之,为的就是以守为攻,诱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