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州。
适逢阴雨绵绵,天气寒冷,原本率领几万党项叛军及其家眷的逃奔到此地的李彝殷,也不得不下达就地安营扎寨的命令。
杨骁、王朴猜得没错,李彝殷的下一步,的确是要逃到朔方镇,另找出路。
此时,在偌大的帅帐中,李彝殷坐于主位,左右两侧,尽是党项族诸部的酋长。
因为冬雨绵绵,道路泥泞不堪,他们一时间也赶不了路,所以就烹羊宰牛,烤制一番,端上案几食用了。
李彝殷吃得满嘴流油之余,还不忘把原本用来切割羊腿的匕首,插在案几上,然后拿一条抹布擦拭着嘴角的油渍。
“大帅。”
这时,坐在下首的一个膀大腰圆,豹头环眼的中年汉子站起身,向李彝殷抱拳行了一礼,随后瓮声瓮气的道:“现在我党项诸部七八万的族人皆汇聚于此,不知道大帅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问得好。”
李彝殷淡淡的一笑,说道:“铁力,还有诸位,老夫就不瞒你们了。”
“如今杨骁已经率军从汴京赶回了明州,其势甚大,非我们所能抵挡。”
“若非要一战,无非是以卵击石罢了。”
“故,老夫打算带你们进入灵州。灵州那边,蕃人多而汉人少,同样是以我党项人居多。”
“若能得到西路党项的帮助,我等就可以颠覆朔方镇,再上表天子,册封老夫为朔方军节度使。”
“到那时,老夫绝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对你们逐一封赏。”
“我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夫向你们保证,只要有我李彝殷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们!”
闻听此言,在座的党项酋长们,无不勃然变色。
名为“铁力”的酋长,更是禁不住脸色阴沉似水,怒火中烧的瞪着李彝殷,喝道:“大帅,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得好听,让咱们远离故土,给你卖命!”
“大明军的杨骁不是善茬,难道朔方军的冯晖就好招惹吗?”
“早知如此,之前我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造了杨骁的反!”
随着铁力的话音一落,其余党项酋长也是怨念十足,纷纷出声附和。
“铁力说的没错,现在我等西行,不论是冯晖也好,西部党项也罢,他们恐怕也不敢,更不会接纳我们。”
“大帅你还打算夺了人家冯晖的基业,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冯晖乃是一代名将,其麾下的朔方军也是战力彪悍,威服灵武,岂是好相与之辈?”
“现在咱们是有家不能回。朝廷把我等视作叛逆,杨骁更是对我等恨之入骨……”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都纷纷抱怨起来,显然是后悔跟李彝殷狼狈为奸了。
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
当然,就算没有李彝殷,他们也极有可能会起兵作乱。
这一次的党项之乱,是因为朝廷将几十万的中原、三辅地区的流民、灾民都安置到了大明军这边。
在党项人看来,那些汉人流民是在跟自己抢地盘,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故而他们不得不奋起反抗,对汉人百姓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屠戮……
李彝殷的归来,则是进一步加剧了丰州滩这里党项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掀起了大规模叛乱。
李彝殷是他们的领头羊,被公推为“盟主”。
只不过,李彝殷和这些党项部族的酋长们,还是低估了杨骁的威慑力,也高估了自身的影响力。
事情的变化,出乎他们的意料。
谁也没想到杨骁赶回明州的速度如此之快。
更没想到大明军治下的吐谷浑、室韦、吐蕃等蕃人,以及绝大多数的党项人都拒绝跟他们合作,选择当了杨骁的“顺民”。
这大明镇,眼看着他们是待不下去了。
李彝殷看着在座的部族酋长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的抱怨着,丝毫不慌。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铁力,问道:“铁力,你什么意思?”
“诚此危难之际,难道你有更好的对策吗?”
铁力没有搭理李彝殷,而是环顾四周,看着一众部族酋长们,朗声道:“诸位,听我一言。”
“现在咱们回头,还为时不晚。”
“如李大帅所言,逃到朔方镇,或是西部党项的地盘,根本就没有我等的容身之处。即便容得下我等,岂不是也要仰人鼻息吗?”
“同样是要仰人鼻息,我们为何要大老远的跑到灵州,甚至是西凉?”
“那里的土地比起丰州滩更为贫瘠,斗争更为残酷。”
“难道咱们真的要为他李彝殷李大帅的野心,让咱们的族人白白流血牺牲吗?”
铁力的想法,明显是要跑回去向杨骁归降。
这一下,在座的党项诸部酋长们,都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诚如铁力所言,在大明军治下,他们生活得很好。
人人丰衣足食,不再饱受饥寒交迫之苦!
杨骁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自他成为大明军节度使以来,对治下的蕃汉百姓一视同仁,推行新政,厉行教化,还疏浚无定河,挖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