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榆钱其实姓余名钱,生得还真有点像榆树叶子,干干瘦瘦的,一双眼睛却大而分明,甚是机灵。 纪雨宁当场考了他几道算术题,居然对答如流,遂满意道:“行,那就让他帮忙当个账房先生罢。” 榆钱当场就跟她磕了个响头,脆得跟西瓜皮似的,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玉珠儿有些落泪,在宫外还能一月见上三五回,进了宫恐怕没这般便利。 那两口子则竭力安抚,说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逢年过节差人报个口信,道一声平安,如此也免得他们牵肠挂肚。 纪雨宁只觉得眼眶热辣辣的,父亲若见到她今日苦尽甘来,是否会高兴?可惜他老人家早已登临极乐,再不知人间琐碎了。 玉珠儿擦了泪出来,眼睛红红的道:“小姐可要回纪家一趟?” 纪雨宁却轻轻摇头,“罢了。” 关于进宫的事,她已悉数在家信里报知了兄长,纪凌峰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亦未深劝,只叮嘱她千万小心——他自己没本事挣个功名,为家族光耀门楣,让妹妹以平民之身进宫,实在是他的错处。 纪凌峰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因此纪雨宁才愈发怅然,她自己不在意这些,但包括哥哥在内,似乎所有人都认定她走上一条刀山林立的道路——宫中美貌女子不少,但要屹立不倒,却非得家族做倚仗不可。 她没有家世做后盾,所能指望的便只有皇帝的心。纪雨宁抬手轻抚冰凉的脸颊,她是什么都不怕的,未来再怎么难过,不见得比现在更糟。 至少宫里那个人是值得信任的。想到楚珩温和的笑颜,纪雨宁感觉胸腔暖热起来,像凭空添了把火。 她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 因着纪雨宁的固执己见,皇帝被迫放弃那半幅皇后仪仗,只以妃礼迎她进宫。纪雨宁自己是宁可低调点儿,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若现在就把风光都占尽了,岂不只剩下盛极而衰? 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石家,虽然石家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御史台那些言官毕竟不是吃闲饭的——尽管纪淑妃已然跟李成甫和离,可前后间隔还不到半年,皇帝这么快就夺人之美,难免引来流言蜚语。 石太后也劝儿子把重心着眼在宫殿上,先把人接进来再说,何苦同那些腐儒置气。 因着三面声音都众口一词,皇帝才被迫改了主意。 纪雨宁虽没盼着皇帝过来接她,可见到来者是长清公主时,眼神还是不自觉地黯了黯。 长清嬉笑着揉了揉她肩膀,“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只恨我不是个男子,否则,只怕还轮不上皇弟呢。” 面对这样“吃豆腐”的举动,纪雨宁无奈,“公主莫开玩笑。” 长清这才收敛嬉容,“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今日陛下临时召了内阁议事,分—身不暇,所以让我过来,你总不会盼着郭胜那个老太监给你引路吧?” 纪雨宁本来也没纠结,听长清解释完便释怀了,其实不过是封妃,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的,是楚珩对她太过偏爱,让她不自觉地逾越分寸。 纪雨宁觉得这应该算一个危险的信号,遂清了清喉咙,正色道:“公主还请先行,我跟随您之后便是。” 长清却惯会淘气,“我偏不!” 提着裙子就坐上马车,与纪雨宁紧挨在一处,“皇帝交代我的差事,我自然得尽职尽责地完成,他让我眼睛一刻都不许离开你呢!生怕你被人拐了去。” 这还真像楚珩可能说出的话。纪雨宁放弃抵抗,“行罢。” 长清笑眯眯地望着她,“其实你有点怨我对不对?怨我不曾早点把他的身份告知。” 纪雨宁不说话,先前在静园住了那么些日子,长公主若是有心,早就私下透漏了,或者暗示也行。 然而长清并没有,显然这姐弟俩是联合起来诓骗她。幸好当今不是个贪欢好色的昏君,否则她早就以死明志了。 长清委委屈屈的道:“那时我与夫人不过刚刚相识,与陛下却有二十余年的姊弟之谊,夫人你扪心自问,我究竟该帮谁?” 不得不说,楚家两兄妹都很懂处世之道。尽管长清还是在帮她自己开脱,可她的用词这样坦率,态度也这样坦白——设身处地想想,纪雨宁也不忍苛责了。 长清见她皱着的眉心渐渐放松开来,便莞尔道:“还是夫人心胸豁达。” 要不怎说人善被人欺呢?平时看她仿佛冷淡难以接近,可唯有相处久了才知道,纪雨宁实在是再容易讨好不过的人。 比较起来,皇帝才是看着明朗,心却比她黑十倍呢。想到之前皇帝故意暗示蔡国公府李家有一批“巨款”,让舅舅去找李肃催债,长清就觉得心情复杂。 如今李成甫是再没还手之力了,纪雨宁也如愿落入皇帝毂中,但愿他能长长久久地对她好——若他变了心,长清想自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李肃撑着醉后虚浮无力的身子站在街角,看着那辆深青色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外,只剩下车轮辗轧的辘辘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远去了,永不复返。 * 且说纪家这头,因穆氏素日往来的多为商贾之妻,并没那个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