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理 楚珩回到静园, 起初是想跟母亲好好商量的,哪知太后一看见他, 张口便道:“又到哪个贱婢处去了?” 楚珩脸色难看, 却依旧忍着气,“雨宁是良籍,还望母后口下留德。” 太后冷笑, “一身事二夫, 自己明明已有了丈夫,却还跟你拉拉扯扯, 一点妇德都不遵, 这样的人良籍賎籍有何分别?依哀家看, 她根本贪图你的好处!” 楚珩静静说道:“母后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雨宁连朕的身份都不知, 有甚好处可得?倒是儿臣这些时日来来往往, 白蹭了吃食不说,还劳烦纪夫人帮朕做了几身衣裳,依朕看, 若是朕贪她的好处还说得过去。” “你……”太后几乎气结, 儿子向来寡言罕语, 唯母命是从, 如今遇上这个女子就学得牙尖嘴利——如此更不能留了, 谁知道好好的皇帝会不会被她教坏? 太后深吸口气,“你当真要带她回宫么?” 楚珩还没想到那么深远, 但这在他计划中是势在必行的, 总不可能在外住一辈子。 于是他思索一瞬, 便直截了当道:“是。” 半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 太后本想用孝道来压制他,然则见到皇帝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却是不自觉地泄劲,只强撑着道:“皇帝,你夺人—妻室,坏人姻缘,来日史书工笔,不知要如何言说呀!” 楚珩坦然道:“先帝昔年南巡,夜游秦淮河畔,不也带回了几名美人?雨宁的身份总比她们高多了。先帝都不介意,朕又有何忌讳可言?” 又轻轻瞥了眼,“母后你当时不是还很赞同么?” 太后一噎,这儿子拿老子的风流韵事来做挡箭牌,还是头一遭见,至于当初她为什么不拦阻,自然是因为当初她已有了儿子,仗着地位稳固,不怕有人分宠,还能打压一番劲敌——跟今时怎能一概而论? 忽然想起打听到消息,“那纪氏风闻患有不孕症,李家才会纳小,子嗣上都无缘,怎配记入宗室玉牒之列?” 楚珩心平气和地道:“历朝历代的后宫,哪个不是美人众多,难道个个都有所出不成?且纪夫人跟李成甫一向聚少离多,感情又不和睦,未见得就不能生育,昔年商祖之母简狄服鸟卵而有孕,可见天命如若眷顾,什么都是能更改的。” 皇帝博古通今,论诡辩太后自不是对手,只在儿子离开后,愤愤望着一旁道:“瞧瞧,那女人不知给阿珩灌了多少迷汤,如今连哀家都敢顶撞起来!” 想起方才皇帝说她小人之心、口中无德等等,太后就憋了一肚子火,不好指责儿子不孝,便只能怪到外人头上。 长清心说那还不是您先找麻烦的?无奈太后秉性颟顸,又因为至今未享含饴弄孙之乐,难免有些郁郁的不痛快。 她便婉转劝道:“母后不必着急,眼下还是劝得陛下回宫要紧,纪夫人的事可以缓缓再说,免得坏了母子情分。” 太后却咽不下这口气,偏要会会那狐狸精,“你先前不是给她发过帖子吗?如今便再修书一封,请她来静园相聚。” 长清心知这是场鸿门宴,本不想掺和,无奈太后心意已决,少不得执笔研墨,让人带消息去兰花巷。 彼时纪雨宁正跟玉珠儿把桌上衣裳包起来——虽然跟林家讲的是三五日完工,可毕竟头一单生意,纪雨宁想着怎么着也得更有效率才行,于是让玉珠儿帮忙穿针挑线,紧赶慢赶地缝了一身出来。 玉珠儿抹了把汗,“累煞人了,小姐我给您带杯水喝。” 还是纪雨宁想的法子,市面上买的浆果不易存放,就用擂捶碾成渣,棉纱布过滤后挤到白凉水里,甜甜的别提有多适口了,既好喝又解渴。 玉珠儿馋得很,说是帮忙倒茶,自己也想趁机多饮。 纪雨宁只笑着摇头,懒得管她。 这时候就见公主府的小厮过来,把一封信函递到她手里,连问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玉珠儿满腹狐疑地回来,“小姐,公主怎么又来找您啊?” 纪雨宁猜测应该是为了楚珩的事——看不出来,这位长公主也是表里不一得很,口口声声说只把楚少甫当清客,结果还是要争风吃醋。 虽然与事实南辕北辙,但不管怎样,纪雨宁还是要去会会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帮楚少甫摆脱公主府的控制,就算为了以后前程,长居静园也非上策。 主仆俩带着东西来到林家,林夫人不料来得这样早,笑容满面出来相迎,“辛苦了,何必如此急切?” 她是真心想对纪雨宁示好的,若为了一件衣裳让对方累出病来,林夫人可就大不好意思了。 纪雨宁笑道:“不过是些轻省活计,您先瞧瞧衣裳合不合身,若不好,我再拿回去改。” 林夫人便叫了儿子出来,打开包袱瞧时,竟有外裳、里衣、衬裤一式三样,且接缝处也做得格外细致,针脚线头都用柔软的布料包在里边,保准不会擦伤肌肤。 “还是你细心。”林夫人感慨无比,本来只为交个人情,哪知纪雨宁比织造坊里的绣娘们都要周到——虽然不曾生养过,可一旦关乎孩子,便方方面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