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作势欲走,刘备大笑:“显谋,你来得正好。”
“今日正与众人商讨青州的一些重要的财政支出项。”
“但胡簿曹却言,这州牧府的府库钱粮,最多能支持两项方案。”
“青州百废待兴,这财政支出项,还得显谋协助决断才行啊。”
书佐官将会议纪要递给郑平。
仔细看了一遍会议纪要,郑平对今日讨论的政务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片刻。
郑平轻摇羽扇,徐徐而道:“兴修水利、疏通河渠虽然是农事根本,但这惩罚却是重了些。”
“自古以来,因为水源而械斗的教训比比皆是,不是一纸惩罚政令就可以解决的。”
“法难责众,倘若两村之民皆在阻挠水利,难道还能将其全部都判处死罪减一等吗?”
国渊凝声反驳道:“倘若不能以严法震慑,这阻挠水利的人岂不是更多?”
郑平笑道:“阻挠水利者,亦是为了追逐水源之利。既然是逐利行为,那自然就能以利驱使。”
“使君在下达政令的时候,可以再加一条。”
“有水利之便的村子,赋税减一成,无水利之便的村子,赋税加一成。如此即可!”
刘备愣住:“显谋,难道不应该是无水利之便的村子,赋税减一成吗?为何反倒要加一成赋税?”
国渊亦是对郑平的话感到惊讶:“有水利者还减赋税,这岂不是让水源的争抢演变更激烈?”
郑平摇扇轻笑:“但凡有水利的村子,无不将自村的水利视为私有物,认为要优先灌溉自村的田地,然后才是灌溉外村的田地。”
“而无水利的村子,觉得有水利的村子太自私,要将这水利抢过来变成自村的私有物,于是就有两村争抢水源的争斗。”
“即便给无水利之便的村子减了赋税,也改变不了田地灌溉不良的难题。”
“田地灌溉不良,这收成就可能减少五成,但官府却只减免一成,倘若使君是这村子的百姓,你会同意吗?”
刘备不假思索:“自然不会答应!”
郑平又道:“而有水利之便的村子,因为要疏通渠道,将一部分的水流分给水利不便的村子,他们的田地灌溉会耗费更多的人力和时间,也可能会因为灌溉不及时而减产。”
“因此减免一成的赋税,实际上是对分流水源的补偿。”
“如此一来,有水利之便的村子就不会阻挠官府疏通渠道。”
“相反,无水利之便的村子,需要兴修水利来保证灌溉,可这人性大部分都是自私的,能直接抢水为什么要去花人力和时间去兴修水利呢?”
“因此,对于这样的村子就必须要加一成赋税,让他们意识到兴修水利是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此一来,这村子的人力官府才容易调动。”
刘备微微吃惊,问道:“可直接加一成赋税,村民会同意吗?若是他们有了怨言,岂不是更坏事?”
郑平笑道:“这水利工程结束,这无水利之便的村子也就有了水利之便,自然就不能加赋税,而应该减赋税了。”
“使君要施仁政,这减赋税本就是仁政的其中一环。减一成赋税而让青州各郡国增添水利之便,减少为了争抢水源的械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刘备恍然大悟:“显谋高见啊!如此一来,百姓得了实惠,自然就不会阻挠官府兴修水利、疏通渠道了。”
国渊琢磨了好久:“可若还是有人阻挠呢?”
郑平轻摇羽扇,虽然眸有笑意,但说的话却是令人不寒而栗:“不论尊贵卑贱,闹事者杀,剥夺其家产,妻儿老小逐出青州!”
国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家伙!
刚才还说我这死罪减一等的惩罚太严重了,现在你给我来一個不论尊贵卑贱,闹事者杀,剥夺其家产,妻儿老小逐出青州!?
刘备也有些不忍:“显谋,这法令会不会太严苛了?”
郑平微微敛容:“德政不举,威刑不肃,乃为政者大忌!青州去年之乱,多因豪族士大夫挟其财势,欺凌小民,使青州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
“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才可令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
“死罪减一等,能约束小民,却不能约束豪强士大夫,反而会令豪强士大夫专横跋扈、为所欲为。”
“焦和之事,使君不可不察啊。”
“以厚恩峻法告示诸郡国,便在向诸郡国上至豪族士大夫、下至黎庶小民,表明使君的态度:坏使君仁政者,皆为使君之敌!”
“敌者,杀无赦!”
一声杀无赦,不仅令刘备神情一凛,文武从事亦是纷纷凛然。
他们这才想起,虽然郑平大部分时间都只在管文事,但郑平曾经亲自统兵平定平原黄巾之乱。
这身上的杀伐之气,可不是普通士人能具备的!
治中刘惠出列道:“使君,别驾言之有理。不论是兴修水利、疏通河渠,还是减赋一成,受益的都是青州的士民百姓。”
“可如果还有人想要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