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庄地处要冲,沟通南北,在这乱世格局下,商贸异常发达。 但再怎么发达,作为一处田庄,种粮才是主要的产业。 庄户们种出的粮食,除了上交一部分,自留一部分外,若有剩余,多半会到市场上卖出,换取其他生活所需物资。 就连主家卢氏也常常如此操作。 于是庄内大街上,不乏有粮商经营的米铺。 丰收时,收购庄户的粮食,卖给路过的商旅。 欠收时,则反过来,从外地渠道购入粮食,反哺田庄。 民以食为天,粮食生意最容易产生暴利,也最容易遭人眼红。 久而久之,各地粮商们便联合起来,形成一个行业协会。 这便是米帮。 米帮不像道观教派,并无祭祀的神灵。 也不像道社,多是士人阶层组成,有一定准入门槛。 米帮成员来路复杂,信什么的都有,什么都不信也无所谓。 只要愿意维护共同利益,有人作保,就能加入。 孙立秋最早就是从米帮出来的。 如今虽然在富卫镖局谋生,但依然保留了这个身份,上臂有刺青为证。 前段时日为了跟踪王鹰,他走遍这里大街小巷,基本摸清了本地米铺的布局,知道这里存在一个米帮的分舵。 “广济米铺。” 李恩威仔细辨认头上描金牌匾,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小店今日休业,客官若有买卖,请移步别家。” 米铺掌柜脑袋耷拉在曲尺柜台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不是来做买卖的,是来贵店挂单的。”李恩威说着拉开一边衣襟,露出左臂上侧刺青,“敢问足下可是本地分舵舵主?” “哟呵,原是自家兄弟啊!请进请进。” 掌柜看到刺青上一弯饱满稻穗,目光微微一亮,立即起身相迎。 等李恩威落座后,他迫不及待问道:“对了,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啊?” “就我一个。” “就……就一个?”掌柜瞪大双眼,有点难以置信,“莫非足下年纪轻轻,竟有四层台以上修为?” “惭愧,并没有。”李恩威老实答道。 这下掌柜更惊讶了:“你不是总舵派来的援兵?” 李恩威摇摇头。 他算是听出来了,掌柜误会了自己的来意,直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不是自己期盼的援兵,掌柜再次变得兴致乏乏。 不过还是回答道:“有外地粮商盯上了咱们米帮在卢家庄这块肥肉,便借着这次卢家少主大婚机会,送上厚礼讨好卢家,借机取代我们在本地的生意。” “卢家顾及吃相,虽不至于立即翻脸,但却默许了外地人对我们下黑手。” “前些时日我们好几个执事,包括分舵主都被他们打伤,如今仍卧床不起。” “半个月前我们便传信总舵求援,可一直到现在……” 掌柜摇头叹气不已。 李恩威想着安慰他几句。 但就在此时,街上传来哭骂声。 是斜对面的另一家米铺。 三个赭衣大汉拽着掌柜出门,粗暴摁倒在地,拳打脚踢。 一边打,一边不停辱骂。 大意是买到了发霉的陈谷,吃坏了肚子,要求赔偿汤药费。 那掌柜倒也硬气,就算被揍得头破血流,声音都喊哑了,依旧坚称自家店里的米没有问题,是对方故意找茬。 广济这边的掌柜看不过眼了,气冲冲地跑出去救人,但刚刚迈出正门,就被店里的伙计七手八脚给拉回来。 “掌柜的,那就是些地痞流氓,烂命一条,咱们犯不着跟他们拼命的,不值当!” “命是自己的,铺子也是自己的,打死打烂了都是损失,那些外地人巴不得如此!” “是啊是啊,再忍一忍吧,忍到总舵援兵来了,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 广济掌柜闻言挣脱众人,却也没再热血上头,只是在门前不住哀叹道:“我何尝不知隐忍苟且,但就是气不过啊!” “分舵主倒下了,执事们倒下了,眼看着这街上的铺子也一间间砸坏,就算来日总舵来人,这损失也补不回去啊……” 这时候,对面的掌柜已经被打得彻底晕厥过去。 三个赭衣大汉各自“啧”了几声,退开手脚,目光四下一转。 很快注意到广济米铺前的众人。 其中一人龇牙一笑,快步走来:“喂,那个广什么米的,你们跟这边是一伙的吧?他说没钱赔我汤药费,你们帮他垫一垫呗!” 广济众人见状纷纷变色,除了掌柜强撑着守在门前,其他人全都缩回了店铺内。 身为米帮掌柜,多少懂些拳脚功夫。 而最近之所以节节败退,除了对方使阴招打伤了分舵主与执事,更因对方上门闹事的人都有修为在身。 不高,但足够在普通人面前横着走。 眼看对方的手就要抓到自己身上,广济掌柜的双腿忍不住瑟瑟发抖。 “为什么要汤药费?”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旁而来。 广济掌柜眼前一黑,视线就被一道高大强壮的身影挡住。 正是刚刚那个来挂单的帮众。 他被对方一手抓到了身后。 “为什么?” 赭衣大汉扑了个空,对眼前冒出的壮汉有所忌惮。 但仗着己方人多,很快又挺起腰:“你们卖的米吃坏了我的肚子,我索要赔偿,天经地义吧!大家来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赭衣大汉对着四周叫嚣。 不过除了他自己的伙伴,街上并无人响应。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李恩威平静俯视对方,不急不慢道。 “我问的是,你们吃坏了肚子,为什么还需要汤药费?” “你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