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牢房。
厚重的石墙,阴冷潮湿,仿佛连空气都被囚禁,无法自由流动。
窄小的天窗,透进几缕斜阳,却照不亮角落里的绝望。
牢门由坚硬的榆木打造,上方刻有“忠孝节义”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讽刺地与四周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一进入这阴暗的空间,便能闻到混合着霉味、汗臭和血气的独特气息。
牢房内部的地面铺满了稻草,但那并不能吸收囚犯们无尽的悲哀与痛楚。
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镣铐,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
昏黄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囚犯们的脸庞,每一张脸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或是深深的无奈,或是愤怒的火焰。
此刻,小青被关押在最角落的一间牢房里,那里的光线最为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她的双手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只能勉强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她干脆安心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和其他牢犯比起来,小青的心情是安适的,她知道白娘子一定会捞她出去。
而隔壁牢房里,有个男囚哭声凄凉,扰了小青的睡眠。
小青隔着墙壁冲隔壁牢犯里哭泣的男人道:“别哭了行吗?吵得人不得安睡。”
“等砍了头,有的是时间在地下安眠,这位姐姐你何必急在一时。”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哦,所以你是被判了砍头吗?看起来你犯下的罪可不小。”
“我杀了人。”
“杀人偿命,那你被判砍头,倒也不冤。”
“未经他人苦,莫说风凉话。”
少年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小青于是元神出窍,去隔壁牢房看个究竟,只见在阴湿的角落,一名清秀少年跪于冰冷石地,面庞尚存稚气,却已满是泪痕。
他对着牢房天花板哭泣,声声凄厉,似断弦之琴,绝响于这无情牢狱之中。少年衣衫褴褛,肩头瘦削如柴,然而其目光炯炯有神,透露着不甘与冤屈。
“吾无罪!”少年声音哽咽而坚定,每个字都充满血与泪的沉重,“苍天啊,何故降此大难于我!”。
他的双手紧抓着铁栏,仿佛想要撼动这整个世界的不公。
四壁回响着他的悲鸣,却无人应答,只有牢房深处的风,似乎在低声诉说着人世的沉默和冷漠。
“你有何冤枉,不妨说与我听。”
空气里有人在说话,可是牢房内除了少年自己,却并无旁人。
少年于是问:“你是谁?”
小青想了想道:“观世音菩萨。”
“菩萨你救苦救难,你告诉世君,世君真的该死吗?”
少年满面泪水,身上伤痕累累,质问让人动容。
小青道:“那你且说说,你到底有何冤屈。”
少年于是诉说自己生平:
少年名叫刘世君。
他自幼便遭命运戏弄,襁褓中被生母遗弃,跟着父亲生活。
然而父亲暴力,使得刘世君并没有得到什么父爱温暖。
后来,父亲娶了继母,那位慈祥的继母,倒是给予了世君深切的关怀,如同春日里的和风,温暖了他受冻的心。
继母的到来,曾让这个家充满了欢笑与温馨,弟弟的出生更是锦上添花,谁料好景不长,父亲的残暴本色渐渐显露无疑。
他对母子三人动辄打骂,态度及其恶劣,仿佛他们是他的出气筒,泄愤的工具。
终于,父亲休了继母,又娶了一位年轻女子为妻。
新妇入门,带来的并非新生,而是更深的绝望。
父亲不许继母再嫁,以尽其最后的利用价值,同时为了讨好新妇,屡次殴打继母,甚至逼她跪在地上,屈辱非常。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要求世君与弟弟给那年轻女子磕头,行大礼。
那一刻,刘世君内心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看着遍体鳞伤的继母和无辜受辱的弟弟,看着父亲肆虐的嘴脸,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在一次忍无可忍的冲突中,少年手起刀落,结束了父亲暴虐的生命。
这一刀,划破了压抑已久的沉默,也划破了他人生的平静轨迹。
少年一不做二不休,又一刀,结果了父亲娶的心妇。
事情惊动了京兆府,少年被擒拿入狱,判了死刑。
牢房中,世君无惧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但每当夜深人静,他的心却难以平静。
他思念着继母的温柔,弟弟的天真笑容,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遗憾与不甘。
在这不公的世界中,他无从诉说自己的冤屈与悲痛,只能任由命运的暴风雨无情地摧残着他脆弱的身心。
他跪在牢房的一隅,昏黄的油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如同他此刻纠结的心情。
他不明白,为何天意要如此戏弄自己,让他历经人世的磨难与不义。
他始终想不通,为何亲生母亲要抛弃他。在他的记忆里,母亲的身影早已模糊,只剩下心中深深的疤痕。
她的离去,让他在成长的道路上失去了方向,那种被遗弃的痛楚时常像寒风般刺骨,让他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