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车晃晃悠悠穿梭在深秋的山道上,看到路边有背着筐、挑着担的人等候,便停下来将人捎上。
很快,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就变得热闹起来,不断有人上车下车,箩筐里装着瓜果山货,网兜里装着鸡鸭鹅,显然都是去别处卖货的山民。
甚至有个老大爷牵着一头山羊上了车,人们也见怪不怪。
发动机的轰鸣声,人们的说笑声,鸡鸭鹅的叫声,乱乱一片。
柳南溪和王城坐在最后一排,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尤其王城,他像张饼一样摊在座位上,看上去仿佛快死了。
张秀儿没跟他们坐一起,他已经深入基层,和当地群众打成一片,明明一句话也听不懂,却也凑在人群里哈哈大笑。
王城气若游丝:“下次再带这个憨货出来,老子就挥刀自宫……”
柳南溪安慰他:“不至于,不要这么惩罚自己。”
小客车一路走走停停,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车窗外不是万丈悬崖,就是水声滚滚的大河。
要是谈海潮还活着该多好,柳南溪想,这里的大山足够他再吃三年工地饭,也算是为大国基建做贡献了。
临近中午,车子终于在一处山脚把三人放下,四周荒草萋萋,别说是人了,连只鬼都找不到。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三個外乡人茫茫然地站在氤氲的雨雾中,三脸不知所措。
柳南溪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半,手机信号只有一格,地图能用,但地图不会显示程翔的家在哪里。
若非身后就是写有“青竹乡”三个大字的公交车站牌,他都怀疑是不是被司机坑了。
他问王城:“接下来怎么走?难道是要坐牛车,然后到渡口,再由一只叫驴蛋蛋的黑狗带路坐筏子?”
王城扶着公交车站牌吐得天昏地暗,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鬼……再等等吧,约好了12点有车来接我们。”
张秀儿怀里抱着一大堆瓜果,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好的人缘,听闻此言不由抱怨:“原来有车啊,那干嘛不去火车站接咱们,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嘴上这么说,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态。
王城幽幽地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距离12点还有几分钟的时候,荒无人烟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哐哐哐的奇怪动静。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先是看到一股黑烟,然后看到一辆老式拖拉机哐哐哐地从山后转了出来……
张秀儿:“……坐拖拉机啊?”
老旧的拖拉机冒着黑烟停在三人面前,车上一位大叔朝他们露出笑容:“是程翔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吗?我是程翔他二叔。”
这位大叔也是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但幸亏,比刚刚小客车上的人好一些,至少能听懂。
大叔很热情,主动下车帮三人拿行李,看到张秀儿怀里的那一大捧东西,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来就来,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呢?”
张秀儿想护一下,大叔强行把东西夺过去放在车后斗:“没事没事,我来放就行了,你们都坐上去吧!”
柳南溪往车斗里看了一眼,不大的空间里不仅有他们的行李,甚至还放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看样子这是干农活的拖拉机,被临时征用来接人。
拖拉机就拖拉机吧,总比走着去好。
三人无奈上车蹲下,拖拉机开到宽阔处掉了个头,又吐着黑烟往来时的路走。
柳南溪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有合过眼,人已经困迷糊了,但这会儿也没个坐的地方,只能强忍着困意听张秀儿和那位大叔聊天,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张秀儿问程翔到底出啥事了,这会儿是什么情况,大叔说山里路颠得很,手上抓紧了……
正犯困,又有一阵哐哐哐的声音传入耳中,柳南溪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了。
结果眼角余光往张秀儿和王城瞥了一眼,两人正翘首看着前方道路。
柳南溪愣了一下,也下意识看去,却见两旁杂草丛生的山道上,又慢吞吞转出一辆拖拉机。
果然家家户户都有车啊……
柳南溪看着那辆慢慢接近的拖拉机,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开车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可这是青竹乡啊,距离清市千里之遥,总不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吧?可对方的年纪都能当他爹了……
嘶……不会吧?!
柳南溪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然后就看见对方车后斗放着三张小板凳。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脚边,一柄锄头颠簸着滚到了他的脚边,再看向自己身旁,张秀儿和王城姿势不雅地蹲着。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柳南溪猛地站起来,冲着已经开出去七八米远的拖拉机大喊:“程翔!!!”
开车那人错愕回头,那张脸如果再年轻二三十岁,可不就是程翔!
“叔叔!我们是程翔的同学!”柳南溪一边喊着,一边冲张秀儿和王城道:“我们上当了!这不是来接我们的车,那辆才是!”
然而此时,他们身下的拖拉机却突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