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崇祥虽然提出了推理之中的破绽,但只是好意提醒,并没有找茬讥讽的意图。
相反,他对那苍蝇断案的事情,反倒是显得特别感兴趣。
回到大船上,这富商锦衣卫副千户直接就令人在甲板上摆了张桌子,斟上一壶热气腾腾的龙井茶,与陈逸、邱田二人围桌而坐。
“邱百户,陈总旗,这是杭州府风篁岭产的龙井”,丁崇祥介绍道:“风篁岭本名龙泓,亦名龙泉。武林诸泉,惟龙泓入品,而茶亦惟龙泓山为最,二位还请尝尝。”
其实邱田就不爱喝这玩意儿,他只喜欢喝酒。
陈逸就更不用说了,他唯一喜欢的饮料……其实是可乐,有得选的话,还只选可口,不选百事。
就是一个“老外”劝两个中国人喝茶,这场景着实有些滑稽。
但人家礼数如此周到,肯定不能拂了对方的面子,陈逸装模作样地端起一杯晶莹透亮的茶汤,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小酌入口,却不经意间抬眼一看,“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你要干嘛?”陈逸瞪大眼睛,转头问道。
只见叶淑怡穿了一身校尉的衣服,脸上涂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蜡黄蜡黄的,头上顶了一顶锦衣卫的缠棕帽遮住发髻,走到了自己身后。
“陈总旗,这位是?”丁崇祥也一脸讶异地问道。
“啊,咳,咳,这是……这是,我家的家丁,对,家丁!叫叶叔夷!”
家丁就家丁,问题是主子跟别人喝茶,你一个家丁来干什么?
蕲州锦衣卫百户所之中,只有马彬见过叶淑怡,连邱田都没见过,他也是大惑不解。
当然邱田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你丫一个总旗,都还没开始履职,之前也就是个小旗而已,手下顶天了二三十号人,还有七成是军余,就这你居然已经养得起家丁了?你特娘的到底从荆王府坑了千岁爷多少银子啊?
这时叶淑怡故意压着嗓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属下为诸位上官斟茶,属下也想听听总旗断案之法。还请诸位大人,许属下在此旁听。”
陈逸的嘴角已经抽搐得快要抽筋了,你特娘的就算是天生刑侦圣体,那也得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慢慢给你讲不行吗?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
而且女人装男声多少有些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妹子粗声粗气地说话,别人听来却与那少年音差不多。
丁崇祥走南闯北见得多了,一见叶淑怡那涂了蜡黄也遮不住的秀丽五官,又听那比起寻常男子略显脆嫩的嗓音,想起自己以前也见过不少好男风的同僚好友,顿时“恍然大悟”,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当即抚掌而笑:“好,好。鄙人正要讨教总旗,既然大家都有兴趣,不如一起听听!”
听是可以听,问题是叶淑怡这货就站在自己后面,搞得陈逸如芒在背,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总旗是如何想起用蝇虫断案的?”还得是社会人丁崇祥打开话题,朝他问道。
“呃……”陈逸想了想:“我以前读大学……哦不是,闲得无聊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实验。”
“实验?”这个词颇为冷僻,邱丁二人都有些不理解。
“实验……或者叫试验”,陈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experiment?那对方肯定更听不懂。
“试验?”丁崇祥咂摸了一下其中的含义,试探着问道:“《左传》有云:‘试以昭其信’。信,则验真伪,是为试验。陈总旗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逸完全想不到,这两个字居然还能这么翻译?只觉得对方要是往后穿越四百年,估计能去大学当古文老师了。他一时想不到更贴切的解释,于是点了点头。
“我曾经准备了鸡血,还有木棍、铁棍、布条各数根”,他一边回忆以前在大学做过的课外试验,一边朝着众人解释道:
“选晴天的早上、中午、傍晚、半夜,以及晴天和雨天的室内、室外,分别用木棍、铁棍、布条浸泡鸡血,然后放置不动,看有没有苍蝇落下。”
“做完一遍,再将血迹全部洗干净,重新放置,看看还有没有苍蝇过来。最后还将其浅埋土中,仍旧照着之前的办法继续观察。”
这种研究的方式,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学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是对于如今的人来说,却是闻所未闻。
“那结果呢?”丁崇祥急忙问道。
“一日之中,中午来的苍蝇最多,早晚夜间要少”,陈逸答道:
“不同天气中,晴天来的最多。雨天室外自然没有,但室内如果有苍蝇的话,一样会找到血迹落下。洗净或是覆土之后,苍蝇的诱惑量要少些,但也是之前的一半之数。至于浸泡鸡血的是木棍、铁棍,或是布条,影响倒是不大,几组结果之间,没有多大差别。”
“所以今日陈总旗你才断定,就算那凶犯将凶器洗过,也能引得蚊蝇前来?”
不仅丁崇祥,连邱田也是大开眼界,身后的叶淑怡更是听得聚精会神,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是的”,陈逸点点头:“后来我换了个季节,又做了几次。以夏、秋两季发生量最大,春季较小,冬季最小或不发生。”
“夏、秋最多,这也正应了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