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认领了这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镰刀。
此人就是个普通的年轻农夫,瘦精瘦精的,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对于一名刑事案件工作人员来说,“人不可貌相”简直就是刻在DNA里面的铁律,陈逸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只是问道:
“这把刀是你的?”
“回军爷的话,是小的的。”
“这把刀掉进过粪坑吗?”
“啊?”农夫莫名抬头,条件反射地摇头否认:“没有啊。”
“哦……”,陈逸沉吟片刻,突然发问:“昨天入夜到今天日出,这一整晚你在哪里?”
农夫反应极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军爷饶命!军爷冤枉!军爷明鉴!不是小的我杀的人啊!”
额头跟岸边的泥地碰得噗噗作响,这磕头磕得也堪称一个情真意切,但陈逸并没有闲工夫看他表演,只是冷冷地说道:“本官在问你话,你须得照实回答。若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本官就默认你认罪了。”
一番话听得农夫噤若寒蝉,身体哆嗦了一下,才嗫嗫嚅嚅地答道:“军爷……小的我,昨夜都在家里睡觉,哪儿也没去。”
“哦?都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可有人证啊?”陈逸继续发问:“人证须得不沾亲带故,若是你家的父母妻儿,那是不能当做人证的。”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胡搅蛮缠了。
不光是农夫,就连村民,还有身后的一干校尉都觉得,这不就是强逼着对方认罪吗?这家里的人,除了父母妻儿还能有谁?别家的又怎么知道他也没有晚上外出?他家难道天天新婚,墙根儿随时蹲着一堆人?
但这正是陈逸要的效果。
这是大明朝,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什么诱供一说。而且所谓循循善诱、旁敲侧击、红脸白脸、刚柔并济、重复追问细节寻找破绽、用信息不对称给予压力,这些都是面对地位较高、智商不低的嫌疑人的审讯技巧,或者是遇到那种几进宫的积年累犯,也要大费周章才行。
但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只是一个地位远低于自己的农夫。别说审案了,身为一名天子亲军,若能稍作罪名罗织,弄死对方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陈逸选择的办法,正是用万钧之势,直接压垮对方的心理防线。
能单刀破门,为什么还要选择先传给队友?
当然,这也是审讯技巧的一种。
那农夫见这少年校尉如此不讲道理,眼神之间万念俱灰,一时间竟然连磕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旁边的吃瓜群众反倒是看不下去了,那背负丧女之痛的里正老汉居然走上前来,先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为旁边那个农夫出言辩解道:“军爷,这……这是否草率了些?如今还什么话都没问呐。”
陈逸看着老汉那布满沟壑的脸,心头不由得一声叹息。
人家杀了你的女儿,你还帮他说话……你这淳朴得也未免太过分了。
这时邱田也悄悄靠了过来,低声问道:“陈兄弟,这就能看出凶手了?”
陈逸没有回答,而是拿着那把镰刀走到尸体的旁边,对着邱田、丁崇祥等人说道:“诸位请看,这镰刀宽度,与尸体身上的伤口,完全一致。”
众人听了更加迷惑,丁崇祥甚至一改开始对陈逸的观感,觉得这不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吗?光凭这个,能看出什么?
那农夫一听陈逸说话,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军爷可不能草菅人命!那家家户户的镰刀都差不多大小!为何胡乱攀咬小的,说小的是杀人凶手?”
陈逸一听就笑了出来。
因为这很符合嫌疑人的应激反应,尤其是那种没见过世面、城府不深,同时还带点儿情绪化的嫌疑人。
他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走到了那农夫面前:“哦?那你说说,为何你的镰刀这么干净?别家的镰刀多多少少都沾有草根泥土,只有你的像是新的一样。”
对方眼珠子滴溜溜一阵乱转:“那……那是因为我洗过!小的爱惜家中财物,每次用了都要清洗!”
“洗过?这可是铁器,动不动用水洗,不怕生锈?”
“洗完了……还要用布擦拭干净!”
这话说的,大头兵们保养杀人的刀也就不过如此了,你这一把割草的刀,也花心思这样保养,倒实在是难得。
陈逸听了微微一笑,又问道:“洗干净了吗?”
农夫不知道为什么有此一问,顺着就答了出口:“洗干净了!”
“真的洗干净了?”
“真……真的洗干净了。”
问道这里已经不用继续再问,陈逸一改之前还算温和的口吻,气沉丹田,大声怒喝道:
“既然洗干净了,为何上面还有这许多的血腥气味,引来苍蝇附着!?”
农夫被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镇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又有连珠炮的问话,接二连三地袭来:
“为何别家的镰刀放在那里苍蝇不去,偏偏你这把镰刀一摆,便有苍蝇过来?”
“为何别家的镰刀不洗,偏偏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