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帮着曹春贵,把从公社粮库用白条“买”回来的返销粮扛到东屋,给知青们补助的每月四十斤粮食也都一并发下来了,堆在一起,被窗外的阳光一照,黄泱泱的好像一撮撮金疙瘩。
“这些够吃一阵子的了。”李秀芝看着丈夫和大兄弟往屋里扛粮食,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有了这一千多斤粮食,等到开春再去弄点野菜榆树钱什么的,最起码能把这个春荒熬过去。
现在全村人可都指望着下洼那块地真能种出水稻,解决粮食问题呢!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这么修……”
于长海领着上头派下来的技术员——一个六十多岁,头发乱糟糟,戴着一副破旧黑框眼镜,镜腿已经断了,用黄胶布缠了好几圈的小老头——坐在正屋炕头,指指点点小鬼子留下的图纸,商量具体该如何修建这条水渠。
“修水渠,先得确定水位的高低,你们设计的这条路线确认过这個问题吗?”老黄扶了下眼镜,问道。
“已经确定好了。”
“怎么确定的?你们又没有专业的仪器设备?”
老黄觉得这些农民吹牛有些吹大了,挠挠头发问道,老曹把孙建平点火把的招数和他说了一遍,听得老黄连连咂舌!
竟然能想到用这种办法确定地面高低!
这帮农民里有能人啊!
“按照我的意见,就采用爆破的方式,提早动工,免得误了农时。”老黄扶了下眼镜,见李秀芝端来饭菜,抿了下嘴唇,下意识往墙边靠了靠。
“黄老师,一起吃点吧!”李秀芝也这么叫他,老黄脸一红,尴尬的挠挠腮帮子,“你们吃吧,我来前吃过了。”
“客气啥,这都不是外人!”老曹呵呵一笑,“尝尝我老闺女的手艺!”
一盘煎得黄澄澄的的鸡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蒸得软嫩的鸡蛋糕鲜嫩诱人,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再加上一盆金黄的贴边苞米饼子,老黄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他有些胆怯的看了于长海一眼,又低下头,“你们吃吧,我不饿。”
“来吧吃点,到家了还客气!”
老曹冲孙建平使了个眼色,孙建平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半拖半拽扯到桌边,递给他一双筷子。
老曹又看了于长海一眼,于长海打着哈哈,“让你吃你就吃,哈哈,吃饱咱们去地里看看,这个渠修得好与不好,全靠老黄你了!”
“多谢领导信任!”老黄连声点头哈腰,看得曹家人都是一皱眉。
李秀芝给他盛了一碗汤,老黄接过来,端到嘴边滋溜喝了一口,往碗底一看,下面卧着一个荷包鸡蛋。
老头眼眶有些湿润,悄悄瞟了于长海一眼,唏哩呼噜把鸡蛋吃下去,借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孙建平看到有一滴晶莹的水珠掉在老头眼睛片上,又滑落到饭碗里。
唉!
吃饱喝足,孙建平套上车,领着众人直奔下洼那块盐碱地,老黄蹲在地上,不时揉揉肚皮,打上一个饱嗝,刚才吃得太多,有些不得劲。
他趴在地上,眯起眼,用手比量两下,测试地面的高低,一番比对后,他惊愕发现,孙建平测试出来的路线是完全正确的!
“出口肯定不能选在中游,这里是砂质河滩,一旦水量太大,会把河床底部掏空,酿成溃坝事故,到时候这条渠就白修了……”
老黄又走到咕噜河河边,沿着河道一路上溯,终于找到一处石质河床,他有些兴奋的用手指指着汩汩流动的河水,“就这里了,只要在这开个口子,把河水沿着渠道灌进南边那块地,就可以自动灌溉田地了!”
他拿过图纸,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赫然发现就在自己所指的这块地方,也已经被人点了个红点!
这就有点……
“和我们家建平说得差不离!”老曹哈哈一笑,这省城来的“大专家”水平也一般嘛!
“小伙子,你也早就踩好点了是不是?”老黄问孙建平,孙建平笑了笑,“我也只是胡乱看了点修水利的书,瞎蒙的。”
“你这可不是瞎蒙……”老黄歪着头仔细打量他好几眼,看得孙建平全身不舒服,刚要走,被老头叫住,“我想这条水渠,你也早就想好怎么修了吧,说说看!”
“要我说……”孙建平挠挠头,笑了笑,“我也是个外行,说的不好您多包涵。”
“客气客气,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嘛!”
孙建平走到这河边,指着流动的河水,“虽然这里的河床是石头底,但两岸岸基仍是碱土质地,如果从这里刨开一个口子修水渠,一旦水流量太大,照样会冲垮岸基,造成洪水漫溢,我的意见是……”
“说下去!”老黄笑着催促道。
“学习战国时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的经验,编制箩筐装上大石头沉入水底,将河水按照二八比例一分为二,利用外侧小径流引入水渠进行灌溉,主干水流仍旧随河道流走,即便夏季洪汛期水量太大,也不会对水渠造成多大危害。”
“还有呢?”
“将河水一分为二后,对右侧岸基同样用石笼加固,河水经收窄后流速加快,会淘深河床,造成内外水位差,这样一来,一旦天旱水位下降,干流的水也会向支流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