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赶集的正日子,十里八村男女老少全出动了,从二马架通往杜尔基公社的道路上铺满了人!
孙建平也是惊讶不已,从来也不知道小小的杜尔基公社竟然有这么多人!
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撒着欢儿的奔驰在雪后的田野上,这帮憋了半个冬天的汉子们抡圆了鞭子,像比赛似的打出连串的鞭哨声,似乎连拉车的马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尥着蹶子往前跑,换来路旁行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
枣红马也有些躁动,孙建平不得不扯了扯马缰绳,让牠亢奋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天气真好,一丝风也没有,树上的老鸹嘎嘎叫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上午八点,杜尔基公社早已人头攒动,孙建平坐在马车帮沿上,扭头一看后面,好家伙,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叔瞅见没,咱爷们的号召力!”孙建平挑挑眉毛,冲老曹一笑。
老曹也笑,“还说呢,因为赶这个集,差点把咱爷俩的小命给折进去!”
枣红马也哕哕叫起来,今天能看到这么多同伴一起拉车让牠也感到兴奋!
怪不得文人描写热闹场面时总会用很“人喊马嘶”、“人欢马炸”等此语,赶集不但人高兴,连马儿也能跟着热闹热闹。
“瞧瞧人家七队的马,喂得那叫一個好,个顶个的膘肥体壮!”于圩子村一个相熟的车把式赶着骡子车从旁边飞驰而过,啧啧羡慕道。
“你们队的马吃化肥了咋的,个个溜光水滑,真他娘的带劲!”骡子车上的乡亲们也跟着起哄。
“哈哈,那都得归功于我们的小马倌啊!”老曹笑着拍拍孙建平的肩膀,老脸绽开笑容,歘在今天赶集的时候,他让人把八挂马车都牵出来,载着全村老少一起去开开眼界!
得了乡亲们的夸奖,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低着头,甩开四条长腿,憋着劲儿的往前跑!
孙建平不得不扯一下马缰绳,让这货慢点,等下跑脱了力看你咋办!
“叔,等会咋整?”
孙建平压低声音问道,马车上可不止坐着他俩人,狍子肉、米花糖、麦芽糖可都在车上的苞米杆下边压着呢!
“等会你就看我的!”
老曹信心满满。
天气很晴朗,瓦蓝瓦蓝的,离得老远就能看到杜尔基公社上空罩着一层蒸腾的热气,袅袅烟尘中,牛马嘶吼声,大人们互相寒暄的笑声,小孩子吵闹的声音汇成一股嘈杂的音乐,向四面八方散开,吸引更多的乡亲们掺和其中。
过年了!
辛苦了一年的农民们也只能在这一天稍稍放松一下紧绷绷的神经,和十里八乡来赶集的亲戚朋友们互相客套着,数着兜里为数不多的钞票和票证,咬着后槽牙,用堪比数学家的精明头脑算计来算计去,买上一两件东西,证明自己确实来赶过这个集了。
“吁……”孙建平把马车停下,看看眼前推不开搡不透的密密麻麻人群,有些苦恼的摘下帽子挠挠头。
他眯起眼,看着道路两边扯起的横幅,一张张斗大的红纸连成一串,正是“杜尔基公社思想宣传汇报会暨冬季物资交流会”。
这几个字……
不只是出于哪位大神之手,写得歪歪扭扭,让他这个“魏碑体传人”感到有些可笑。
他转头望向老曹,“曹叔,要不咱们……”
“人咋这多!”老曹也很是惊讶,他完全低估了人们对这个大集的热情!
往年赶集的时候可没见过这等热闹场面!
他掏出烟袋,先压了一锅子碎烟叶,“甭着急,你现在这守着,我过去探探风。”
说完老头叼着烟斗,甩开大步挤进人群,三下两下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孙建平也把枣红马卸下来,扯过一块干抹布擦拭马身上的汗水,所谓铜骡铁驴纸糊的马,这种大牲口十分娇贵,可不得细心伺候着。
枣红马站在原地,打出一连串响鼻,静静享受着主人的伺候,不一会又躁动起来,把大脑袋往孙建平的棉大衣口袋里钻,要黑豆吃。
“建平来了!”孙建平刚掏出一把黑豆递到马嘴前,远远看到粮库的尚主任来了,自从上次救过他儿子后,每次见面,尚主任都吵吵着要报答他。
“尚叔。”对于此人,孙建平并无多少好感,当初救他小儿子也完全是出自一个正常人的本能,他礼貌的和尚主任打了个招呼,尚主任一笑,“你们这是来赶集了?”
“嗯,跟着村里人来看看。”
“挺好挺好,你先忙着,等下集散了你去粮库找我,我这一直念叨着说要感谢你,可一直也没机会……”
尚主任说完转身走了,孙建平撇撇嘴,他可不愿意踏尚主任这个人情。
他扭头一看,枣红马竟然瞪着黑宝石般的瞪眼珠子,在那学他撇嘴!
“你是不是找打!”孙建平哈哈一笑,给了马儿两拳,枣红马夸张的哕哕叫起来,空气里满是快乐的气氛。
人越来越多了,十里八乡的农民们都赶着马车驴车毛驴车,蜂拥而至,供销社门口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李秀芝和曹春贵俩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挤到最头里,花三毛钱,一张工业券,买了一个白口铁水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