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惦记你嘛!”张子义抓起两块木头塞进炉灶里,“你先回去歇着吧,这点玩意我自己就整了。”
“不用!”孙建平站起来,跺跺脚,身上沾着的霜花也簌簌往下掉,仰起脖子看看满天星斗,“乡下的星星真亮。”
张子义咧嘴笑起来,“乡下的日子也难过啊!”
“张叔你们家也是闯关东过来的吗?”被冬夜的冷气一激,孙建平反倒没了睡意,手按在温热的炉灶上,和张子义攀谈起来。
“这要是唠起来,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我老家是在SD省武定府商河县张家集,祖上也是出过进士,选过拔贡的,清朝的时候有一年大旱,那家伙旱得两年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旱死了,树皮都啃没了。我家祖上一看关里待不了了,干脆下关东吧,就挑着挑子,把破烂收拾收拾,一狠心闯了关东。”
“那时候闯关东的人多吗?”孙建平对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追问道。
“多啊,那年月关里天天打仗,不是水就是旱,老百姓没法活,也就关东山这旮沓还算太平,荒地多,能养活人,所以家家户户都闯关东。”
张子义掏出烟袋卷了根烟,从炉灶里拿起一块木炭点燃了,抽上一口,“有些来得早的都在关东这扎根了,哪有荒地给我们!没法子,只能闷头一直往北闯,后来走到这旮沓实在走不动了,蒙古老王爷看我们可怜,就把这放了荒地,又给种子给耕牛,一大家子才算活了下来。”
“那年月真不容易……”孙建平叹了口气,虽然现在这年月也不容易。
“自打那以后,我们家就在这关东山扎根了,再也没回过山东老家……”张子义看着满天星斗,转过身望向南边,深邃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层层暗夜,看一眼祖辈生活过的山东武定府。
那是我们闯关东人的“根”!
“建平你回去眯一会吧!”张子义抽完一根烟,劝道。
“不用曹叔,倒是你白天干了一天活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两人谦让半天,最后还是孙建平守在炉灶边,打着哈欠等天亮。
张子义脱下自己的老羊皮大衣给他披上,冷风一吹,冻得他嘶嘶哈哈的,一路小跑回了家。
孙建平看得直想笑。
曹叔和张叔两个人虽然搭班子,但性格反差极大!
曹叔这人,精于算计,却有些胆小怕事,讲究个万事不出头;张叔这人却是個沾火就着的炮仗脾气,动辄喊打喊杀,出门在外总是背着一支三八大盖,腰里揣着子弹,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三哥?
这大概也是姚特派员选他当民兵排长的原因吧!
但是两个人有个共性:对自己特别好!
按照国家规定,知青下乡头一年,每人每月都有四十五斤口粮,十五块钱的零花钱,县里经常以各种理由延迟发放口粮,曹叔一家也不计较,饭桌上永远有他一口吃的。
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相比寄宿在其他人家,因为这点粮食和补助闹得急头白脸的知青们,孙建平是幸运的,这户人家给了他足够的温暖和关爱,值得他用一生去回报。
曹春贵抱着棉大衣风风火火跑过来,看到方盘里有剩下的麦芽糖,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建平你回家睡觉去,我来给你看着火候!”
得,说曹操曹操到!
“不用的大哥,你回去吧!”孙建平谦让几句,曹春贵干脆一屁股坐下,嚼着麦芽糖,嘿嘿一笑,“这玩意真甜,我跟你说在家有孩子我舍不得吃,其实我也馋。”
孙建平一挑眉毛,“我刚才也偷吃了好几块呢!”
“哈哈!”曹春贵一拍他的肩膀,震得孙建平膀子发麻。
“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有你给的那角猪肉,我这回又得被丈母娘呲哒一顿。”曹春贵扯过张子义的羊皮大衣,蹭蹭手上粘着的麦芽糖,“这玩意能出多少啊?”
“我算过了,咱们刚才那锅用了十斤糯米,出了七斤半的糖,有厉害的能出十斤多的糖,不过我这是第一次做,火候把握不好……”
孙建平站起身,摸摸温热的木桶,里面的麦苗和糯米正在进行微妙的反应,为人类创造甘甜的美味。
“早知道多从我老丈人家整点粘大米好了……”曹春贵听完,有些懊悔的抓抓头发,孙建平一笑,“那也不能把你老丈人家的库房掏空了啊!”
“嘿嘿……”曹春贵憨笑挠挠头,“我半拉眼珠子看不上我老丈人他家,要不是我爹年轻时给我们俩定了亲,我才不和她家噶亲家呢!”
“咋你们俩是指腹为婚?”
“啥玩意叫指腹为婚?”有时候孙建平都觉得是不是曹叔精明过了头,把属于曹春贵的那份聪明伶俐都给吸了过去,搞得春贵大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就是一小就定了亲的意思。”孙建平蹲下来,抓起一块沾了寒霜的木头扔进炉灶里,刺啦一声,冒起一片白雾。
“那倒是。”曹春贵舔舔手指头上残余的糖渣,“早年前我爹救过莪老丈人一命,他说要报答,他家里穷得要啥玩意没有,拿鸡毛报答,后来我爹看他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就说你媳妇这不是怀着身孕么,要是生下来